燕夫人叹气:“有人愿意帮忙就好,我是不想你爹一把年纪了,还要这般操劳,身子骨本就不好,折腾个什么劲呢。”
“娘,你也知道爹那脾气,哥哥回来了,咱们摆饭吧。”
燕容榛今年十三,和二哥一般幼年便十分聪慧,她小大人似的宽慰着母亲,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用完晚饭后,燕秦去妹妹书房里指点了一下她的功课,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书本在眼前,他却是一页都看不进去,在房内来回踱步。
放下书本,燕秦磨墨静心,准备练字时,羊毫笔落在纸上,又让他想起了方才作画时的触感。
虽然是单手作画,但他偶尔也会扶着画纸,无意间做出习惯性的动作,摸了一手温软,他又急忙地松开手,不知蔺绥有没有注意到。
这室内似乎都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苦药香与暖香融合的味道,衣衫上也让人残留着那院子里桂花的香气。
思绪越来越乱,燕秦索性放下笔,到庭中散步,便思量着蔺绥今日动作的用意。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这位大人,父亲近日忙于水患之事,也没有弹劾参奏他,所以不大可能是因为父亲进了天牢所以用他来出气。
难不成真的只是想看看他画技如何,又或者是他有什么特殊的让人作画的喜好?
燕秦决定按捺下满腹狐疑,等到过几日看圣上的旨意,再去考虑蔺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在心事重重中入睡,夜里便做了梦。
美人在镜前看着自己的背后,可那背上一片白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美人多情眼含笑:“燕小郎君,你可要快些。”
燕秦从梦中醒来,看着自己略有些脏污的亵裤,面皮通红。
他自己洗了衣物,早膳都没用,在书房里抄了三遍清心经。
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真是枉读圣贤书!
蔺绥那边在夜间沐浴时就洗去了背上的痕迹,呈上礼物的人并没有哄骗他,笔墨的确很好洗掉。
他让彩绡换水,彩绡看见水里的黑色还吓了一跳,毕竟这也不是药浴,得知是主子不小心将书画掉了进去才放下心。
蔺绥让云绡又进了一次皇宫,在第二日进宫面圣。
他这么多天称病没来上朝,皇帝看见他时还十分关心。
蔺绥答谢了一番,并没有提燕峮的事。
皇帝见蔺绥有些精气神了就特地来向他汇报,为了表示关心和亲近,赏了一堆珍稀的药材到了蔺绥的府中。
到了后宫,皇帝又收到了内务府这边说的蔺绥呈上的礼物,看见三个各有风情特色的美人,皇帝龙心大悦,想着蔺绥不愧是他的好下属,在重病中都不忘准备心意,又是给了一顿赏赐。
蔺绥收到消息,确定了这几天皇帝好好快乐了之后,才在下早朝之后,提了燕峮的事。
要是别人提燕峮,皇帝肯定是心烦的。
因为这几天不止一个人来和他说这件事,有的是来劝他,有的是来撺掇他,皇帝虽然不爱管事,但也不是个傻子,所以谁都没理会,继续让燕峮在天牢里待着。
不过是蔺绥提起燕峮,他倒是耐住了性子。
对于这位幼年的老师,皇帝的感官也很复杂。
心烦甚至有些时候面对他的进言都觉得厌烦,可理智也知道他是个忠心的下属,还有些对老师的尊敬以及母后看重他所以给的面子。
虽然他把人关在了天牢里,但也没打算折腾燕峮,可是当天他已经放话要贬谪,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当的很没面子,谁都能来指责他做的不好了,但要是真把人弄到姮州去,他又担心真的出事,所以才一直没拿主意。
听见蔺绥也说姮州不妥,皇帝不自觉皱眉,却又听蔺绥道:“去姮州做知州,怕是罚的轻了,此事必当严惩,我看应该让燕大人去鹿州当个八品小县令,以儆效尤。”
皇帝笑了,忍不住拍掌道:“蔺卿啊蔺卿,你啊你。”
鹿州可是个富饶的州城,在这里当个八品小县令,可比在姮州做知州要来的畅快,要是其他人被这么贬谪,估计得崩溃,但燕峮不是个看重官职高低的人,这点他们都知道。
“也不必这么过分,依爱卿看,还有什么地方合适?”
蔺绥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皇帝想了想,提笔写了调令。
感觉到蔺绥非常完美地帮自己解决了一件心事,皇帝又是打算一番赏赐,打算给他一项肥差。
若是原主估计就已经欢喜应下了,蔺绥却是推辞了。
他要做天下第一权臣,要做可以决定皇帝是谁的人,自然要钱还不够,有权有关系以外,更重要的是有人,有他自己可以完全支配任用的人。
“臣有一建议,愿陛下详听……”
皇帝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皇城内已有禁卫军,这锦衣卫……”
“陛下,他们的职责不同,锦衣卫不仅仅是护佑皇城,也联系天下人,让陛下您不出皇城也可知天下事,臣打听到太后的病症其实民间有偏方或许可以一试,可当时谁也不知情,若是有一天……”
蔺绥并没有说完,但他知道皇帝明白他的意思。
往往富贵的人,对于生老病死的恐惧,要远胜于穷人。
第271章 奸佞权贵x忠臣之后
即使太后已经去了几年,皇帝还记得她死时的样子。
他那风光无限活着的时候说一不二不怒自威的母后,也不过就是个憔悴干瘦的妇人。
即使皇权在握,举国上下遍寻名医,也仍然救不回她的性命。
明帝怕死,他还没享受够当皇帝的逍遥生活,听见蔺绥这么说,立刻就意动了。
按照蔺绥话语里的意思,锦衣卫是一个军政情报搜集部门,职能广泛,只为他一人服务,他的旨意就是最高旨意,他远在京城便可以知天下事,无论是佳肴趣玩还是美人药方,只要他想知道,都可以通过最快的速度得知。
“那便依爱卿的意见来办,需要什么东西,朕都派人给你。”
皇帝的反应在蔺绥的预料之中,他开口道:“微臣先去寻人甄选一番,只需要有陛下这道口谕便足矣,若是事情成功办成,陛下再颁发旨意也不迟。”
皇帝一听就更高兴了,不愧是他的爱卿,办这么一件大事不管他要钱也不要人,自己出钱出力,心里对蔺绥越发满意。
蔺绥拱手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这点前期付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情一旦办成了,只要有权,不愁没钱。
这个世界原主的愿望是当第一权臣,这点对于蔺绥来说十分轻松,只是时间问题,要是原主敢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做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多费些力气罢了。
不过介于古代皇权的这个特性,蔺绥觉得当个把控朝政的权臣要比当皇帝要来的自在,若是有人上奏让他广开后宫,怕是有人要醋死。
燕宅内,燕秦听着来报消息的小厮,匆忙去接从天牢出来的父亲。
因为走的着急,桌案上的纸张都未收好,大风从半支着的窗户外吹入,将纸张吹的满室乱飘。
或写实或写意的桂花图随着风在空中打着旋儿,其中夹杂着几张只有眼眸或者是面部身躯看不出全貌的轮廓图。
天牢外,燕峮穿着皱巴巴的衣衫,步伐稳健地上了软轿。
为了迎接他回来,燕夫人还特地用柳枝沾了水拍打了几下给他除晦,又让他去洗漱沐浴更衣,再一同用膳。
等到燕峮做完了这些,家里人才询问陛下的旨意是什么。
“陛下没有派我去姮州。”
燕家上下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燕秦问:“那是留在京城了?”
他心里明白这应该是蔺绥的功劳,圣上身边的红人果然不一般。
“还是外放了,”燕峮面庞消瘦,眼睛却格外有神,“陛下让我去郾州做知州,看来陛下也知道我的拳拳之心。”
郾州就是先前水患之地,燕峮曾经收到那里知县关于河堤的消息,于是奏明了陛下,却没想到陛下并未重视,水患还是发生了,连那给自己递消息的小知县也因为办事不力被罚,让燕峮心中格外愤慨,于是才在陛下面前言明了那番话,以至于他进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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