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吃完了饭,李信昀便和李沛风一起离开餐馆,他提议将李沛风送到校门口,李沛风没有拒绝,他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李信昀说,但是又好像不太好意思开口。李信昀看李沛风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地问出了口:“沛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
李沛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和我妈讲过了遇到您的事情,她也挺想见见您的,不知道昀个你愿不愿意和她见一面,自从我哥去世之后,她一直都有点郁郁寡欢的……当然,如果您觉得麻烦的话,也不用在意。”
李信昀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没关系,你帮我这么多忙,如果……你哥真的是我的亲人,你们也同样是我的亲人,有机会的话,见一见也是好的。”
“谢谢昀哥。”
他们很快走到了李沛风的学校门口,在李沛风进校门之前,李信昀李信昀又叫住了李沛风。
李沛风原本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转身疑惑地看着李信昀,等待着他提问。
但说完这句话,李信昀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神色充满了犹豫和纠结,李沛风感觉他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艰难到李沛风甚至觉得李信昀最后可能不会把那个问题说出口。
学校的预备铃响了起来,李沛风不得不走了,于是最后李沛风还是听见他问道:“对不起,沛风,我想问你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你亲眼见到过你哥的尸体吗?”
冒昧倒不至于,但是这个问题的确问得很奇怪,李沛风被问得愣了一下。
但是他的内心下意识地跟着李信昀的问题作出反应,思索起这个问题来,回想了一下听说李信昀出事之后前后的所有事情。
李沛风并没见过李信昀的尸体。
李沛风是未成年人,而且李信昀出事的那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所以警方自然是通知他的母亲去认领哥哥李信昀的尸体的。而李沛风是在母亲已经将李信昀的尸体火化并带回骨灰之后,才知道李信昀已经去世的,这消息对他来说太过突然,甚至最开始的时候震惊感大于了伤心,他茫茫然地跟着母亲办完了李信昀的葬礼,返回到学校之后,老师特地找他去谈话,关心和宽慰他的时候,李沛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哥哥已经离开了,才以一种迟来的忧郁去回顾从得知李信昀出事之后的全部事情。
李沛风对李信昀事故的详细情况了解不多,只知道李信昀遭人报复出了事故,发生了车祸,凶手也已经身亡,他们作为家属连怨恨都无处可去。李信昀的车在坠下道旁的护坡之后发生了爆炸,他的尸体也在车祸中被毁得面目全非,根本没有办法通过外形来判断身份。因为李信昀的尸体在数据库里没有匹配的DNA信息,李信昀又是被收养的,也不能通过测试家庭成员的DNA来确认身份,所以警方是凭借事故的幸存者严夏的证词和车辆的登记信息确认的李信昀身份,通知了李信昀的养母来认领李信昀的尸体。尸体已经损毁到那种程度,养母当然也不能认出来,只能够相信警方的论断。
李沛风简短地陈述完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他看见李信昀闭了闭眼睛,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地问:“所以,你和你的母亲,都没有亲自见到和确认过我……你哥的尸体,是吗?”
李沛风虽然很奇怪为什么李信昀会这样问,不过事实却是如李信昀所说,于是他点了点头。他原本想问一问李信昀为什么关心这个,正式开始上课的铃声又打响了,校门口已经几乎没有别的人,只有不远处还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朝着教学楼飞奔,李信昀声音微哑地和李沛风道歉:“今天真的很抱歉,耽误你上课了,对不起,你赶快回去上课吧。”
李沛风想起这节课是脾气最恐怖的化学老师的课,于是便也来不及关心李信昀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了,和李信昀匆匆道了别,转身跨过校门朝教室飞奔而去,他跑了没一会儿,想到李信昀,不由自主地又停住脚步,转身回头看。
他看见李信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却仿佛像是不堪摧折的一棵枯瘦的树,在寒风之中瑟瑟地立着,看起来无比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即便入了春还依然冷着的风吹折。
第47章 线索
“你昨天房子看得怎么样了?”吃早餐的时候,谌泓渟问李信昀。
听到谌泓渟突然的问话,李信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口:“……还在看。”
李信昀昨天去和李沛风见面,和谌泓渟说的理由是为了他当私家侦探的计划去外面看看场地,想要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谌泓渟还说他名下有几套闲置的店面,如果李信昀愿意的话,可以拿给李信昀来开事务所。
别说看房子这只是李信昀的借口,就算李信昀是真的要租场地开事务所,也不可能接受谌泓渟的提议,所以李信昀拒绝了谌泓渟,说不想要一切都依靠谌泓渟。
谌泓渟又说:“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的。”他见李信昀已经喝完碗里的粥,便把他的碗端过来,给他新盛了半碗,他对李信昀的食量已经熟稔于心。他盛好粥递给李信昀,说:“阿昀,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的……我想要你多依靠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的语气神态都温柔至极仿佛不是说想要李信昀依靠他,而是他想要依靠李信昀。
李信昀张了张嘴,某些埋藏在心底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很勉强才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有些事情我总得自己去做。”
谌泓渟无奈,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问道:“我听伯父伯母说,昨天你还去看望了他们,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我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也不是特地去的,只是当时突然想了起来,就顺便去看看了,”李信昀停顿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谌泓渟,然后问道,“不过……你和他们时常联系着吗?
谌泓渟的神情却一切如常,他笑道:“虽然伯父还是不太喜欢我,但是伯母人很好,还是愿意和我聊天的。你总是遇到事情不想和他们说,他们担心你,就常来问我。”
“是吗?”李信昀说,“那辛苦你了……工作这么忙,还要和他们周旋。”
“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不觉得辛苦。”谌泓渟微笑说。
从前听见这样的话,李信昀只会觉得谌泓渟怀着一颗多么赤忱热烈的心,全心全意地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可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李信昀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来,令他胆寒无比。
可是,即便如此,脊背上升起凉意的时候,李信昀的心脏还是会忍不住为这样动人的话语心折。李信昀的灵魂仿佛被泾渭分明地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试图用理性来剖析谌泓渟那些诚挚而热烈的眼神和话语背后是否隐藏有可怖的事物,另一半却难以自控的沉沦于谌泓渟的温柔与多情。
李信昀低下头去,不敢去看谌泓渟的脸,明明充满了疑点的人是谌泓渟,可是心虚和害怕的人却变成了李信昀,再看谌泓渟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仿佛已经要维持不住平静的姿态。
从李沛风那里问了那个近乎诡异的问题,得到了李沛风的答案之后,李信昀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谬、他不敢去想的猜测,这猜测几乎要粉碎他如今一切的生活与思想。
但如果一切真的是自己甚至都不敢去想的那样,谌泓渟到底如何能够这样泰然自若、游刃有余地面对自己?
是的,李信昀还在设想“如果”。
李信昀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他恐惧于谌泓渟温柔的面具之下那可能存在的可怕的真相,更恐惧于……哪怕是已经知道存在这么多的疑点,李信昀还是心里怀有某种侥幸——他还在侥幸地想,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一切都没有证据,只是李信昀没有根据的揣测。
可是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呢?
李信昀从前偶尔有过这样的客户,他们并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好友或者亲人委托李信昀进行调查,只不过这种事情的结果往往都不怎么大快人心,因为大多数时候即便客户拿着李信昀搜集的证据,直接摆在好友或亲人面前,他们的亲友也不肯相信,执意要继续维持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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