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冷静心狠,知道三族争到最后必定两败俱伤,索性直接来杀我了。”仙尊又弹出一根金翎,“——赏给北河。”
云归:“……”
还赏?!
龙族崇尚武力,打得过拼爪子,打不过拼命硬,简单粗暴得很,实在无法理解仙尊这种明明来杀他了,却还笑着纵容赏赐的行为。
但她不敢插手仙尊的决断,只能点头称是,叼着金翎化为一条黑龙腾云离开。
大殿空无一人,仙尊垂着眸看着一朵云飘来,温顺趴在他掌心,好像刚才那雪团子白雀的触感。
他轻声说:“该下雨了。”
那片云好似生了神智,闻言乖乖点头,如流光飞入天空。
只听得轰隆几声,整个九重天雨簌簌而下。
那华丽的大殿也在下雨,仙尊任由雨落在身上,羽睫墨发上全是雪似的水珠。
他微微仰着头,轻声呢喃。
“水连青……”
***
大殿外,云收拎着金笼,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连根羽毛都没乱的白雀。
“你是怎么逃过仙尊毒手的?!”
扶玉秋自己都是懵的,迷茫道:“啾啾?”
呸!怎么啾起个没完来了?!
“哎你叫起来真好听。”
仙尊总是喜怒无常,云收也懒得追问了:“等会我教你唱首小曲,你要赶紧学会,晚上唱给仙尊听。要是哄得仙尊高兴了,你们苍鸾一族都要鸡犬升天啦。”
一没了那可怕仙尊的气势压制,扶玉秋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才不管什么苍鸾一族的死活,偏过头冷冷地心想。
“想让我唱歌,做梦去吧。我就算死也不被人当灵宠取乐。”
第4章 火灵之鸟
雷鸣阵阵。
火树银花,银装素裹,雪鹿踏雪而来,行至山巅鹿蹄将积雪踩得四溅,等雪落下后,雪鹿已化为一身白衣的男人。
“黄鹂死了。”雪鹿医说。
凤北河在鹅毛大雪中,垂眸看着石桌上未完的残局,眼皮掀也不掀地漠然道:“嗯。”
雪鹿医蹙眉,眉心一点朱砂仿佛要滴血:“仙尊明里暗里都曾暗示过你是下一任仙尊最佳人选,何必要如此冒险……”
话还没说完,凤北河手中的黑子在指尖转了两圈,再次落回掌心时已变成一根金灿的翎羽。
雪鹿医视线落在那金翎上,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是仙尊的赏赐。
仙尊性子阴晴不定,偏执又极其嗜杀,最爱将鸟兽当焰火放。
当年他杀上九重天时,效忠上任仙尊的三族——苍鸾、彤鹤、孔雀,好像是被打怂的怂鹌鹑,人人自危。
所有人战战兢兢,以为这杀人不眨眼的仙尊会迁怒三族。
但出乎意料的是,仙尊却并无屠戮三族的打算。
白衣仙尊端坐云椅,首座上还有上任仙尊的血,那金瞳一一扫过下方惊恐的神情,突然放声大笑。
他好似凡间逢年过节逗小孩似的,抬手点了三个面容稚嫩的少年,笑着说:“你们三个谁得到的金翎数最多,在我仙逝后,谁便是下一任仙尊。”
不是比德行、才智、修为,而是比谁更会讨好他。
对三族族主来说,这是奇耻大辱,但又不得不去要那像是耍猴子玩的“金翎”。
毕竟那钩子上的诱饵太过诱人。
——无上仙尊之位,谁不想要。
此番凤北河让一只黄鹂鸟去九重天刺杀仙尊,他竟然未动怒,甚至还赏了一根金翎?!
“他并不在乎三族中谁得的金翎数多,也不在意谁能继承他的位置。”
凤北河不甚在意地将金翎变回棋子,随手一挥,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棋盘上,咔哒一声,堵死白棋的生路。
“他那种疯子,只想天下大乱。”
若是仙尊因为凤北河想杀他就勃然大怒,那和俗人有何分别。
疯子追寻混乱,那凤北河就给他。
凤北河同自己下完棋,将那根金翎捡起,放到桌上的玉瓶中。
附庸风雅之人,就算不爱梅,在这种大雪漫天,也会在玉瓶中插上一枝红梅,合一合这意境。
但凤北河这如雪雕的人,气质如寒梅般冷然,瓶中却插了根碧绿的草。
那草在大雪中依然嫩绿鲜活。
凤北河手指轻轻抚着那嫩绿的叶子,声音比风雪还冷:“前段时日苍鸾趁我休养,将水连青盗走了。”
“水连青?”
“嗯,水连青在白雀身上。”风北河指腹落在叶尖上,随口道,“让人去九重天,把我的水连青取回来。”
雪鹿犹豫:“可……要在九重天强行去取水连青……”
“三族之争是我父尊默许的。”风北河道,“他很喜欢看这种相互残杀的戏,更何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厮斗。”
雪鹿只好称是。
“水连青。”风北河冷淡地道,“——才是真正能将我父尊送去冥族的东西。”
口中亲昵叫着“父尊”,干得却是弑父的勾当。
雪下得更大了,他垂眸看着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玉瓶,屈指轻轻一弹。
叮的一声脆响。
玉瓶中的叶子陡然开出一簇艳红的花来。
九重天。
扶玉秋突然捂住耳朵,感觉被人关在重钟里狠狠震了一下,脑壳都嗡嗡的。
“别分心。”
云收趴在玉台上,揪了根灵草像是逗灵宠一样一上一下逗扶玉秋玩,他哼了两声调。
“‘……落莲秋已至’——再学两句,这都一下午了你还这般消颓,到底想不想获得仙尊宠爱了?”
扶玉秋恹恹瞥他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说什么宠爱,不过是当灵宠卖乖罢了。
要是换了旁的鸟,云收早就龇牙威胁了。
但仙尊对这白雀态度特殊,他一时摸不准这鸟在仙尊心中地位几何,只好耐着性子咿咿呀呀地唱小曲,妄图让他学会。
“落莲秋已至,玉暖生雪烟。”
扶玉秋将两只爪子埋在毛茸茸的羽毛中,木然着小脸啄玉盘的水喝。
在沙芥中险些干渴而死,让扶玉秋比以前还爱水,一直在那点着头喝。
只是鸟儿喝水总是啄一丁点吞下去,根本不像幽草根须那样转瞬吸饱水。
想喝饱水,扶玉秋把脑壳都得点成浆糊。
云收还在那鬼哭狼嚎唱小曲。
扶玉秋听过那小曲,是凡人常常唱的哀怨小调——似乎是唱鳏夫的。
也不知那仙尊到底什么毛病,竟然喜欢听这小曲?
死了道侣吗?
扶玉秋喝饱了水,金鸡独立站在水槽玉盘上,用一只爪子在水里划拉,想找回点根须吸水的安全感。
一下午时间,云收兢兢业业教唱歌,扶玉秋认认真真划水。
很快,夜幕四合。
占风铎的声音再次密密麻麻响起,云收一蹦而起,将金笼一晃,差点把扶玉秋给颠得吐出来。
“醒醒,你要去‘侍寝’啦。”
扶玉秋:“……”
他和这龙不共戴天。
要是灵丹自爆就先炸了他,再炸那活阎罗。
“你大概会唱了吧。”云收,“我都唱了这么多遍,你就算是只凡鸟也该学会了。”
扶玉秋哼他。
学会了也不啾。
云收怕仙尊迁怒他,将笼子抬高,把脸凑到扶玉秋面前,狠下心来龇牙威胁:“你要是等会不会唱,我就一口吃了你!”
扶玉秋冷啾一声,沉着小脸后退几步。
接着他一个疾跑,圆滚滚的身子腾空蹦到水槽中,来了个泰山压顶。
“砰”的一声。
水花四溅,砰了云收一脸。
云收:“……”
云收是条暴脾气的龙,当即脸侧都冒出青色龙鳞来,他暴怒道:“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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