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栽歪着坐在轮椅上,左臂上还打了厚厚的石膏,被纱布吊在脖子上才能固定。
祁云时低声问旁边的警察:“……这是邵永胜?”
没认错人吧?
昨天在酒店里一心护着顾瑜行,他也只依稀看了邵永胜一眼。
但那时候人指定是完整的。
脸上也没有伤。
怎么一宿过去就……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祁云时的表情变得更惊讶了:“……这得栽多大一个坑里能摔成这样?”
“髋骨骨裂,手臂、肩膀骨折……”负责给邵永胜做笔录的警察说:“他坚决说自己是摔的,具体情况就没人知道了。”
“……”
祁云时身边的保镖跟着嗤笑:“都这样了,还能从医院出来就跑来自首,真是没白摔啊。不摔一下,哪儿能有那么多良知跑出来。”
祁云时:“。”
他偶尔抽空也会不少报纸、杂志,关注社会新闻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警察叔叔这话不简单。
别说断案经验丰富的警察叔叔了,就连他都不觉得这么多伤会是摔出来的……
邵永胜也看见了祁云时。
昨天晚上很乱,他并没有认出此刻在警局的少年就是昨天报警的那位。
这会儿他表情本就蔫蔫的,有种疲惫也有种心如死灰,远远看见一名少年站在那里也没什么反应。
虽然,这少年面庞俊秀,眉眼清亮,身材又瘦又高,非常符合他的口味,比那个顾瑜行也不差……
骤然想起顾瑜行的脸,邵永胜整个身体都下意识地缩瑟了一下,仿佛昨天半夜里那种令人无限恐怖的折磨又瞬间再现……
魔鬼!
那就是个魔鬼!
他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少年好欺负!
颤抖着捂上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邵永胜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在警局里、当着祁云时的面儿就表演了个浑身抽搐。
祁云时:“?”
警察叔叔:“ptsd。不过是轻微的,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所以放心。”
祁云时:“哦哦,那就好!”
得知对方不会因为这个减刑,祁云时也就放心了。
邵永胜现在这样虽然看着挺惨,但如果没有人去阻止他,那么受伤害的顾瑜行又有谁去可怜呢?
再说警察叔叔也说了,他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那么以前被他伤害过的人又怎么办呢?
那里面甚至还有未成年!
说白了都是自食恶果。
一丁点都不值得同情。
他能跑来自首、还把以前的脏事儿也全都招了,祁云时觉得这才是老天开眼。
要不然对那些受害者们来说着实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祁云时还是没有搞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就过来自首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顾瑜行那边依旧没有消息,打电话也不接。
而他一路过来都在联系的秦浩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开始祁云时还只是有所怀疑,但看见邵永胜的这身伤以后就不由开始真的怀疑了……这不会是秦浩的手笔吧?
祁云时再次尝试拨电话过去,这回秦浩的手机终于拨通了。
对面传来他刚刚睡醒的粗粝难听的声音:“喂?小少爷?干嘛啊这一早上的……”
另一边,邵永胜还在轮椅上发着抖。
这一夜对于他来说简直太漫长了。
是个漫长的噩梦。
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个少年。
瘫在轮椅上,邵永胜被人推着往前走。
路过门口正打电话的少年的时候,他看见少年虽然低垂着眉眼,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却一脸温和,朝气蓬勃。
阳光洒在这名少年的身上,邵永胜这才有点自己还在人间、还活着的感觉。
而想起昨天夜里,四溢的冷风中那少年阴鸷的眼神……他又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时候,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年,就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之前偷偷在酒店房间里布置的隐形摄像机。
那是邵永胜的惯用伎俩,他会在事后用那些视频威胁受害人老实一点、不许报警,否则他就将视频发到网上。
……
邵永胜没想到,少年竟然敏锐如斯,不仅觉察到了他藏的摄像机,还把它找出来了。
他也同样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会恐怖成那样。
当时邵永胜被追赶着掉进路建的深坑里,摔断了手臂。
虽然很痛,但他以为自己至少安全了。却不想那少年疯子一样,根本不知道害怕,他不仅跟着跳进了深坑,还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出来,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不,他就是一个疯子。
邵永胜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少年的眼神,冰冷又残忍,嗜血的疯狂。
那种漠视生命的感觉,就仿佛他丝毫都不在乎脚下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以至于邵永胜记住了那少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
“去自首吧。”
“把你干的所有脏事都招了,哪一桩都不能落下。要是让我知道你落下了一个……”
他每说一个字,脚下的力度就重了一分。
好像随时就会踩断他的肋骨,踩爆他的心脏。
他就那样享受着他的哀嚎。
甚至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还露出了微笑。
他慢吞吞地、用冷彻透骨的声音说:“进去了,起码还能活着。”
……
邵永胜被带走后,祁云时也讲完了电话。
电话里还没睡醒的秦浩听声音就是一脸懵,显然根本不知道邵永胜自首的事。
祁云时也只得承认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他真的摔出了良知叭。
不管怎么样,邵永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祁云时也径直带人从警局离开。
他不知道他们的车子才刚离开,半分钟后,警局侧面的老树后面就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虽然极瘦却并不矮小,反而相当修长挺拔。
单手插兜的姿势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慵懒,轮廓分明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顾瑜行看着飞驰离开的小汽车,眼睛一眨也不眨。
最初盯着的是上车的那个人。
后来车子离开,就改为良久地凝视着那个车牌号。
一直到小汽车越行越远,再也看不见为止。
祁云时。
又是你。
第7章
面无表情地盯着男生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顾瑜行才缓缓低头,将他手上一直拿着的小型摄像机打开。
里面存储了三段视频。
前两段都是邵永胜录的别人的裸像,根据他昨晚找邵永胜“谈话”的内容,顾瑜行知道受害者并不止这两个人。
他没问那些人都是谁。
也没有去看那些录像。
他直接将它们彻底删除。
只剩下最后一段视频,上面的画面映满了属于他的脸。
依照视频的内容,邵永胜是早就将这台小摄像机藏在了酒店的电视机后。
之后,被下了药的浑身无力的自己被人带进了房中,推搡到了床上。
被推倒在床上的少年眼睛红成一片,声音软绵绵,竟然直接哭了。
他还天真地求邵永胜放过自己,在被铐起来以后才想着要挣扎,说不要,他却不知,那只会激起男人施虐的欲望。
但他也还不算太傻。
在衣服被撕破后还想到了拖延之法,他要邵永胜先去洗澡,假意自己会迎从,企图凭借短暂的顺从就让男人为他松绑。
男人当然不会给他松绑。
于是被困住的少年就缩在了墙角,开始祈求上天可以救一救他。
太天真。
顾瑜行冷漠地评价着曾经的自己。
这一段若不是从视频中看到,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曾经竟然会这样……蠢。
然而就算看着属于自己的这么难堪的一幕,顾瑜行的表情也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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