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重生](41)
叶重锦未来得及答话,趴在他脚边的小白虎率先“嗷呜”一声,小孩气恼地推开它,回头对安氏道:“母亲不要听它胡说。”
安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是它胡说,还是阿锦沉不住气,自己承认了?其实这事母亲也不大清楚,你父亲该知道,若你有胆量,只管去问。”
叶重锦只得偃旗息鼓。叶岩柏这些天时常在他耳边念叨,要他一定远着太子,若是再去问,叶丞相非得被亲儿子气死不可。
他只是想知道,那人伤势如何,到底是因他而伤,总不好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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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公府。
莫怀轩穿着丧服,立于府邸之前迎接客人,面色郁郁,倒是有些丧兄之痛的意思,只是其中有几分真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也没人傻的去追究。
莫怀安这一亡故,越国公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便他在兄长出丧之日表现得不尽如人意,谁也拿他没辙,总不能放着现成的儿子不要,去过继别人家的子嗣,平白断了自家的根。
莫怀轩也算识大体,即便往日嫡母嫡兄多有打压他,如今人去了,他也没落井下石,反而帮忙操办丧事,叫许多妄图瞧热闹的人高看了一眼。
叶家的马车刚到,莫怀轩便急忙出来迎接。
因怕沾染了晦气,进了门,叶岩柏携妻子去灵堂,让两个儿子四下转转。
莫怀轩作为主人,亲自领着叶家两位公子入了后院,到底是办丧事,叶重晖冷着脸安慰了几句,莫怀轩便也耐下性子听了几句,这两个一个不善寒暄,另一个没兴致寒暄,不消片刻便无话可说。
莫怀轩是太子伴读,那人的伤势没人比他更清楚,叶重锦想打听消息,却碍于兄长在一旁,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今日五殿下可有来?”
莫怀轩道:“几位殿下早前来探望过,见过嫡母,喝了一盏茶便离去了。”
叶重锦想问他,几位殿下具体是哪几位,可这么一说,他哥哥肯定要恼。
正犹豫,却听叶重晖道:“子枫兄是太子殿下伴读,今日这种场合,想来,太子殿下一定甚是关怀。”
子枫是莫怀轩的字。
他这话问得蹊跷,又一贯冷着脸,莫怀轩不知其意,一时答不上来,便道:“殿下近日身体抱恙,尚在休养,家中这些琐事,不敢劳烦殿下伤神。”
言罢,他指着一条鹅卵石小径,道:“沿着这条路往前,是兴和院,今日客人多,若是你们嫌吵,就去隔壁的沁香园稍作歇息,等令堂回来。”
叶重晖向他道谢。
等莫怀轩离去,叶重晖一改方才的冷脸,挑眉看向自己弟弟,其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小孩轻哼一声:“心机。”
叶重晖奇道:“阿锦想问,哥哥就替你问,怎么反成了心机?”
叶重锦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叶重晖急忙上前把人牵住,道:“这是别人家,走丢了可难找,阿锦别跟哥哥置气,好不好?”
“谁让你幸灾乐祸的。”小孩忿忿指责他。
叶重晖轻咳一声,顾琛卧病在床,他当然高兴,来之不易的休假,他想陪弟弟一整天的,若是顾琛来了,他就得找阿锦一整天,还说不定能否找得到人,这么一想,他幸灾乐祸也是情理之中的。
叶重锦问:“哥哥,你就没有朋友吗?”
叶重晖想了想,如果罗衍这种也算是朋友,大概是有几个的,便点点头。
小孩板着脸教育他:“哥哥,你这年纪,该跟朋友们多相处,聊诗词歌赋也好,谈人生理想也罢,成天跟我这样的小孩一起玩乐,是没出息的。”
叶重晖笑道:“我若说没有朋友呢。”
“那就快去交几个。”
“说来说去,阿锦是嫌哥哥烦了,不想跟哥哥在一起,是吗?”
他蓦地敛眉,好似寒玉生烟,冷峻的面庞柔和下来,薄唇微抿,形成令人心疼的弧度,生得好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便只是一丝忧愁,也能被放大数百倍。小孩被唬得一愣。
哥哥被他伤到了。
叶重锦慌忙摆手:“没有的事,阿锦喜欢哥哥,怎么会嫌烦。”
叶重晖得寸进尺地问:“是最喜欢的吗?”
对于“最喜欢”这个词,他哥哥自小就格外执着,叶重锦想着,既然他想听,就哄他两句好了,正要开口,却瞥见远处走来一行人。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玄衣少年,呈众星拱月之势,众人面上皆是惶恐之色,生怕怠慢于他。少年身形修长挺拔,面若冠玉,只是唇色略显浅淡,一双黑眸深沉如浓墨,逼得人不敢直视。
小孩呐呐道:“不是说病得起不来?”
叶重晖闻言一皱眉,回头看去,恨得直咬牙,“祸害遗千年。”
第52章 安灵薇
顾琛抬眸,望着叶家两兄弟, 微微掀起唇角。
围绕他的一群人里, 有个别眼力好的,惊叹道:“那边的两位, 莫非是叶家两位公子,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 寻常人家,哪里能养出这样的儿郎。”
他这么一说,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树荫下立着一名白衣少年, 长身玉立,神色冷漠, 好似不染尘埃的仙人,他手里牵着个小孩,那孩子也穿着一身素白衣裳,乌黑的发,淡粉的唇,玉白无瑕的脸蛋,如同精致的水墨工笔画,灿若春华。
这样的两个人, 仅仅只是立在那里,就足以叫满园的景致黯然失色。
顾琛不喜旁人盯着小孩打量, 这比他自己被人冒犯还难以忍受,一抬手,便有侍卫上前, 将一群人给驱散。
他走上前,正待要开口,叶重晖拦在弟弟面前,抢白道:“见过太子殿下。”
顾琛微微颔首,道:“叶公子。”却是脚步一转,饶过叶重晖,看向他身后的小孩,笑道:“阿锦,你穿着这身衣服,也很好看。”
叶重锦嘴角一抽,这是来参加丧礼,才穿了一身白,他倒是好意思夸。
“太子哥哥过奖。”小孩道:“先前听莫家哥哥说,太子哥哥正卧病在床,今日是来不了的,怎么还是来了。”
顾琛不答反问:“阿锦是在担心孤么?”
叶重锦没来得及说,叶重晖却是冷声道:“我弟弟生性善良,即便是素昧平生之人,得知对方病了,他也少不得慰问三两句,太子殿下莫要想得太多,反而叫我弟弟为难。”
顾琛眯起一双黑眸,这大舅哥实在是讨嫌。
他蹲在小孩跟前,道:“孤自然是舍不得阿锦为难的,只是心里高兴罢了,只要能见着阿锦,孤已经心满意足。”
这人的眼眸如一汪幽潭,氤氲浓雾,好似世间的一切善恶都被掩藏于其中,被他这样瞧着,叶重锦没由来得心慌,没话找话道:“那你的伤,到底如何了?”
他虽然问得敷衍,到底存了几分担忧,顾琛的眼眸里添了几分笑意,道:“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阿锦骗得孤好苦。”
小孩一惊,道:“我何时骗了你。”
“上次在东宫,阿锦说,过几日再来看孤,这都过了半月有余,也没见着阿锦,孤只好拖着病体来寻你。”
叶重锦知道他这些话里真假参半,却也难免心虚,上次情况紧急,显然是敷衍的成分居多,他这个说的人都没往心里去,听的人却牢牢记住了,还来找他讨要说法,怎能不叫人难为情。
他道:“爹爹不许,我也没法子。”
“如此说来,若是你爹准了,你就会来?”
叶重锦抿了抿唇,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顾琛受伤,他自然是忧心的,前世他是顾琛的所有物,无论何时都要为他着想,如同一种印刻在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本能。可另一方面,他又渴望改变,渴望自由,他想要成为一个全然独立的人。
他想做叶重锦,他喜欢做叶重锦。所以顾琛这种身份的人,是万万惹不得的。
小孩垂下眼睫,小声道:“太子殿下身边有许多人陪着,即便阿锦去了,也只是添乱,殿下伤势未愈,最好回宫里养着,到处乱跑,伤口裂开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琛皱眉,道:“阿锦……”
叶重晖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把弟弟挡在身后,冷淡道:“殿下,阿锦说的不错,您乃万金之躯,还是回宫休养为好,若是伤到哪里,我兄弟二人可担待不起。”
说完,牵起弟弟往莫子枫先前指的沁香园走去。
顾琛在原地停留片刻,待伤口的钝痛消失,才抬脚追过去。
他能感觉到小孩是有些喜欢他的,否则不会得知他遇刺,就亟不可待去东宫找他,着急的模样绝无半分虚假。如今的疏离,八成是叶岩柏那老狐狸从中作梗。
叶家,偏偏是软硬不吃的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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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香园是越国公用来培植花草的院子,满园的名贵花草,此时已无人打理,府里的大公子去了,谁还有心思摆弄花草。
叶重锦蹲在一盆雪樱盆景跟前,小手往那枝干上轻轻一拍,便簌簌地落下洁白的花瓣,瞧着就像飘着落雪,馨香扑面,很美好的画面,小孩却只定定地发呆。
叶重晖在他身后瞧着,问:“阿锦不开心?”
小孩仍蹲在原处,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皓洁无瑕的手与花瓣相融合,分不清你我。
他道:“他病了。”他们却不近人情,把人扔在院子里不管。
叶重晖道:“他是病人,本来就该回宫休息,总不会要我们照顾他。再说,阿锦会照顾人么?”
小孩气恼地回头瞪他,“我也是会照顾人的。”
叶重晖那张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显然是不信,不是他瞧不起自己弟弟,只是这宝贝疙瘩,平日连喝药都要人哄一句才肯喝一口,让他照顾人,岂不是说笑。
叶重锦懒得跟他争辩,他前世是给人做奴才的,虽然他这奴才比寻常人尊贵一些,可照顾人还是会的。
“哥哥不信也罢,日后若是病了,可别想让我照顾。”
叶重晖弯起唇,“便是阿锦愿意,哥哥也舍不得。”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张漂亮的脸蛋从花丛里跳出来,却是许久未见的安灵薇,她穿着一袭蓝白碎花裙,脸颊红扑扑的,指着花丛,嚷嚷道:“好大一条虫!”
这小姑娘嫌兴和院吵闹,偷溜进了这里,听到叶家兄弟的脚步声,连忙躲进花圃里,谁知道他们赖在这里不走了,正着急,却在草丛里见着一只大青虫,这才现形。
“原来是阿锦表弟,还有重晖表哥,”安灵薇挠着脑袋,道:“早知道是你们,我也不必躲这么久,那虫真是吓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