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殷怀好奇。
释无机眼睫翕动,垂下眼没有说话。
“……..”
见他这样殷怀也不在意,释无机本就安静,这些日子和他相处,发现他捧着一本经书都能在那坐半天,连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像一般。
只有自己叫他时,他才会抬起眼望过来,也只有在那时候,他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殷怀又看了一眼四周举灯许愿的人,他此时已经不想从前,还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现在要信也只信那个。
殷怀握紧拳头干咳了一声,瞄向一旁的释无机,斟酌着语气问道:“朕记性不太好,上回朕是不是送了国师一支签。”
释无机微微侧目,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颔首。
殷怀见他没有反应,又虚咳了一声,“听说这种签比放花灯灵一些。”
闻言释无机看向他,静静一笑。
他显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准确来说他平常几乎没有什么情绪。
喜怒哀乐这些普通人都有的人之常情,他像是生来就不曾有过,不会高兴也不会难过。
只见他他轻轻扯起嘴角,一开始有些僵硬,像是显少露出这样的神情,但逐渐就自然了起来,如同雪莲绽开,清冷中掺杂了丝丝柔和。
“圣上可有想要实现的心愿?”
殷怀详装叹了口气,“朕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香都不知道烧了多少根了,偃神他老人家还是没听到朕的心愿。”
他说完顿了顿,又悄悄地观察了一番他的神情,继续道:“也不用多麻烦国师,就给朕占一卦吧。”
“圣上想要知道什么?”
殷怀道:“你看朕能达成所愿吗?”
释无机目光沉静平和,银白发丝在月光下仿佛笼罩了清冷霜雪。
只见他静静地凝视着殷怀,浅淡的眸底澄澈干净,像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良久,他才半垂下眼睫,轻声道:“圣上所愿定能达成。”
他的语气极清极冷,却奇异地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得了他的话后,殷怀放下了心,再如何释无机也是国师,他说的话肯定不是张口就来的胡说。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不用占卜吗?”
释无机缓缓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殷怀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用占卜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他早就替自己占卜过。
虽然心里有诸多疑问,但是国师既然开了金口,殷怀还是决定相信他一回。
其实他一直隐隐感觉释无机知道许多东西,但是他却从不表露出丝毫,自己也无从下手。
因为到底还是要赶着时间回皇城,殷怀和释无机只在此地短暂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继续往西行去。
一路上晨光熹微。
不知颠簸了多久,殷怀忍不住从马车里探出头,远远地便看见了巍峨雄伟的城门。
他心里渐渐下沉,放下帘子后便不再说话,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
释无机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情绪低落,薄唇微抿,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只化为了一句低不可闻的话。
“这是圣上必须要走的路。”
释无机的马车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最后停在了长道处。
殷怀下了马车,脚踩上青石板地阶,旁边的神侍想要伸手抚他,他却没伸出手。
他站定后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宫墙,又看向了墙内的雕栏玉砌,雄伟宫殿。
一墙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
旁边的宫人看清他的模样后,都是难以置信,以为自己眼花了,仿佛见鬼了一般瞪大了眼,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陛下!”
“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是真的陛下,块!快去禀告太后娘娘!”
而另一旁的太后寝宫内
床榻前跪了几个太医,正在为床上的人诊脉。
不远处坐了个青色身影,他微微垂眼,望着手中茶盏水面上的浮茶,轻轻碰了碰茶盖,“太后的情况如何?”
太医有些为难,只道:“目前是没什么危险,只是太后娘娘积郁成疾,还需好好调理身子。”
坐在柳泽对面的长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眼盯着手中茶盏,神情似有几分心不在焉,于是忍不住出声叫了他。
“大人……”
柳泽这才微微回神,朝他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长善见他这样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个宫人慌张的身影,随即便传来他激动到略显结巴的声音。
“娘娘!陛……陛下他回来了!”
柳泽骤然掀起眼帘,手上力度无意识加大,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面上神情意味不明。
“……你说什么?”
宫人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道:“陛下他回来了,和国师大人一起回来的!”
柳泽不动声色的放松了手指,面上露出了笑意,语气如常,温声道:“陛下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什么天相?”
此时一道熟悉的少年嗓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殷怀迈步走了进来。
“……陛下。”柳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掩去了脸上的复杂神情。
殷怀叹了口气,“朕差点把半条命都快折腾没了。”
柳泽眸色微动,没有说话。
“太后怎么病了?”殷怀望了一眼床上。
柳泽垂下眼,神色不改,“太后娘娘心里牵挂着陛下,这才思虑成疾。”
殷怀心里嘀咕了一声,他才不相信这套说辞,太后她不盼着他死在北戎才怪。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
柳泽在他不在的时候,肯定在朝中有大动作,
思绪抽回来后,殷怀忍住肉麻不适,忽略自己起得一身鸡皮疙瘩,目光恳切的望着柳泽,“这段时间有劳爱卿了。”
柳泽面上含笑,“为陛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
“……”
殷怀又是一番寒暄客套,现在可不比之前,自己被掳在前,朝中的风向肯定有了大转变,现在再和柳泽对着干,肯定对自己没有好处。
殷怀说了会话便准备其实离开,柳泽自然也不好在这里多待,和殷怀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殷怀走后,柳泽脚步微顿,站在了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的背影。
长善走上前来,轻声道:“他回来了。”
柳泽没有作声。
长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迟疑着说了出来。
“……若是事成之后,你会留他一命吗?”
柳泽终于动了动,他微微侧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似是微微一笑。
见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什么也没回答,径直往前走去。
长善不由长叹一口气。
殷怀回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上下,文武百官皆是心情复杂,惊疑不定。
明明之前还被掳走在了千里之外的北戎,怎么这会就自己回来了。
等到这个消息传到了北戎境内时,已经是三日后。
北戎的风雪依旧像是永无止境的刮着,万千铁骑皆严阵以待,伫立在雪地之上。
最前方站了个挺拔高瘦的身影,他黑发高束,额前戴着玄色抹额,发丝在风中飞舞,挺鼻薄唇,只是一双漆黑的狭长眼底却死气沉沉。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飞鹰,只见它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便直直飞了下来。
殷誉北抬了抬手,那只鹰便稳稳地落在他的胳膊上。
他终于开了口,蒙蒙白气氤氲了他冷冽的眉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给北戎人说,不受降,只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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