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底下的东西被挖了出来,顾雪岭将其抱出来。
那是一个铁匣子,锁的很严实,密不透风,那是南宫清惯用的千机锁,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开。
顾雪岭没有耐心去找什么钥匙,他直接抽出自己的短剑劈下,止戈削铁如泥,千机锁果真应声而断,顾雪岭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铁匣子。
几乎只是看了一眼,顾雪岭便呆住了,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铁匣子里收着十数片顾雪岭前段时间捡到的那种银白鳞片。
南宫清为何要将这些鳞片珍藏起来,埋在娘亲的衣冠冢下呢?
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师父从来不告诉他真相,师父清扫了娘亲留下的所有痕迹,几天前,他甚至让自己把无意捡回来,极有可能出自娘亲身上的鳞片扔掉。
顾雪岭想拿起那些鳞片,它们被封尘在地下多年,只要见到光,依旧十分闪耀,可他看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和沙土混合在一起那么脏,又马上顿住,他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铁匣子,动作轻缓,极为珍重。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每年起来祭拜的不仅是衣冠冢,更是他生母陨落后残留的鳞片,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他或许真的是妖。
这匣子里,真的是他的娘亲。
宣陵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从未见过顾雪岭如此狼狈的样子,那身洁白无瑕的雪衣上沾上了泥泞,手上也全是沙土,他挖开了什么,身边全是乱石,而他正低着头,将一个铁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宣陵听见他轻轻吸气,似是在隐忍的抽泣。
宣陵不明所以,可见顾雪岭满手是血,他道:“师兄,你……”
他一开口,顾雪岭便受到惊吓,猛地抬起头,一双泛红湿润的眼眸落入他眼中,宣陵心中一紧,喉咙似被什么扼住,说不出话了。
顾雪岭很快回过神,眼底的惊讶转为惊惶无措,他手忙脚乱地将铁匣子藏进怀里,朝着宣陵怒斥出声:“谁让你来的,你跟踪我?”
“师兄。”
宣陵不知他是怎么了,为何哭得如此委屈?他也不敢问。
从今天被顾雪岭支开他就觉得有事要发生,而他也找过五师姐,但有三师兄崔羽在,三人进山没多久,三师兄便嫌他碍事,让他先回来了。
“我去找过蒋二门主,他说你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我便四处找人打听,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其中过程艰难,得亏是从蒋二口中偷听到顾雪岭可能跟方九思去祭拜他母亲,宣陵才找到这里来。他朝顾雪岭靠近,说:“师兄可还记得,在沧海时,你与我说过,等回来后要带我一起去祭拜你母亲的,我现在也来了,你看……”
“不需要,你马上走!”顾雪岭红着双眼瞪他,“滚!”
可是昨天还相处得好好的。宣陵有些不甘心,他深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恒心,就能让顾雪岭和他之间的裂缝恢复如初。他朝顾雪岭走近,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我一会儿就走。师兄,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可回应他的,是顾雪岭慌乱起身往后退时抽出的短剑。
剑刃锋利,宣陵不得不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顾雪岭。
顾雪岭还是那句话,“我让你走,你没听到吗?”说话间,他用另一手将铁匣子牢牢藏在怀里。他有些慌,握着短剑的手都在抖,眼眶里一滴水珠转着,险些就要掉下来,却虚张声势道:“你不走,就休怪我动手!”
宣陵只好慢慢放下手,眼眸中染上几分无奈,“师兄要杀我,我绝不回手,我只是想带你回去。”
“你不走?”
顾雪岭回头朝山洞口望去,方九思没有出来。他却不敢将铁匣子里的东西拿出去给人看,看到一丁点都不行,尤其是宣陵,绝对不能让他知道!顾雪岭眼里闪过一丝戾色,他忽然收回手,却将短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师兄!”纵然是宣陵,这一刻也被顾雪岭吓得心跳加快。
“你不走,我就死给你看。”顾雪岭哑声威胁道,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宣陵,慌不择言,“你不是很想看我死吗?现在满意了吗?”
虽说关系已然决裂,在顾雪岭心里,他想宣陵现在是不会让他死的吧,至少,就当是为了万剑诀。
宣陵被他这举动吓得无奈又茫然,“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离开这里,马上!”顾雪岭咬牙稳住声线,却难掩哭腔,一吸气便像极了啜泣,他狠狠闭眼,语气中竟有几分祈求,“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现在就走。”
“师兄。”宣陵不愿动。
顾雪岭便将剑锋往脖颈上又送去几分,贴上皮肉。
宣陵忙抬手制止,“好好,我走,我这就走。”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观察着顾雪岭的变化,又商量道:“我就去谷口等着,行吗?”
顾雪岭没说话,剑也没有移开。
宣陵耐心道:“我等你处理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远远看着,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回去,好跟师父交待。”
“师父?”顾雪岭低喃一声,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念起师父却不禁冷冷笑出声来,他在质疑。师父知道他娘亲是妖吧,为何不告诉他?
顾雪岭深吸口气,对上宣陵满是担忧的脸道:“不需要,走。”
宣陵望了眼山洞里,他记得刚才顾雪岭看过那里,方九思也许就在里面,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师兄,你我一起回去,万一遇上危险……”
“你到底走不走!”顾雪岭扬声怒斥,短剑在细白的脖颈上划开一道红痕,似乎下一刻便要划破咽喉。
宣陵见之不由心惊,只得答应他,“我走,我马上走!”
宣陵退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直到谷口处,可见顾雪岭还举着剑看他,俨然一副他不走便要死给他看的态度,宣陵犹豫再三,只得狠心离开。
看着人消失在谷口,顾雪岭手一松,短剑便掉掉落在乱石堆里。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站都站不稳了,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扶住他。
“你没事吧?”方九思问。
顾雪岭失神摇头,缓缓抱紧怀里的铁匣子不说话。
方九思以为他在怪罪自己,便解释道:“方才你师弟来得急,我怕他看见我们在一起,就先躲起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能找来这里。”
顾雪岭稍微回了神,抬眸望他一眼,果然有些嗔怪。
“匣子里是什么?”方九思问,他探头过来,但顾雪岭连他也防着,他一伸手,顾雪岭就往后退。
顾雪岭看着他,仿佛在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人,目光尤其冰冷,却也迷惘,许久,他轻声开口。
“你说妖族排外,人也一样吗?”
方九思大抵懂了,他放下手,不再去试图触碰顾雪岭怀里的铁匣子,却是巧妙地将这个问题抛回去。
“你怎么看待妖修?”
顾雪岭缄默,眼底的绝望更多了几分。他大概真的是妖。
若让宣陵知道,他们本来就觉得他将来会是魔头,知道他是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的吧?
人族多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与人族能和睦共处多久?人有多恐惧妖族?顾雪岭知道,他在沧海见过大部分修士,都在排斥妖修。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顾雪岭问方九思,满目迷茫。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但方九思听懂了。有那么多证据在,哪怕顾雪岭还没化妖,顾雪岭也该认命了,总要经历这一遭的。虽说看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方九思心有不忍,到底还是无情地熄灭他最后一丝希望。
“回不去的。人妖殊途。”
若是早知会如此……
顾雪岭心底不免对南宫清生出怨愤:若我真是妖,他为何又要让我糊里糊涂地当了这么多年的人?
顾雪岭眨了眨眼睛,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出眼眶,他低头遮掩,声音却是喑哑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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