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23)
楚长安见此也不敢再去为难。毕竟自己懂得那点儿医术也就是个皮毛,进去还不够搅和事儿的。而且戒备如此森严,想必是疾病传染性极大,虽然情感上还是想去看看,但是理智上楚长安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应感情用事。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这边晚一日领兵,那边怕是就要再死好些人。
这些将士虽然与楚长安素不相识,但到底都是国家的兵力,白白葬送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往永昌宫外面走的时候,楚长安一路上没说话,开始在脑内整理这些几日来的事情。
很多事情当时看来看似合理,但回过头来却发现许多不妥之处。漏洞许多,可能最开始就被屏蔽了双眼,所以很多事情的黑白就根本搞错了。
天子若真是几近病危,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戒备成这个样子,更像是在隐瞒什么。在这就是苏渊,虽然楚长安打心底也没信过他,但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不自觉的思绪就被他牵着走了。
其实从萧寂将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苏渊的时候,事情就已经不合理了。
说是合作,但是君臣之间哪儿有什么合作。君臣之间只有无条件的信任和追随,若是没了君臣这层关系,只有相互利用,你死我活,填不饱的野心,一步步算计,这才是现实。
其实推翻了以往脑海里固定的思绪,视野也便开阔了。到底是跟了萧寂这么多年的,许多事情也会有意无意的往对方那边靠拢。
原本混沌的事儿这么一缕,楚长安便有自信多了。扫了一眼周围渐渐稀疏的街景,心想自己果真是没有想错。
“言明这是要往苏府去?”一路上楚长安只是在后面木讷的跟着苏言明,忽然冷不丁的道了一句。
苏言明一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就是瞧着环境眼熟,没事儿。”楚长安说完嘿嘿一笑,继续低头看着路。
“楚兄,我想着那边真的是耽搁不得,所以……家里面一直还有些侍卫和懂些武功的家丁,若是召集起来也能有不少人马,所以言明想着,不如一试。”
楚长安点了点头,“若实在是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苏家有私兵这件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之前萧寂还命他剥削过一波。不过能把这种有为朝纲的事情说得这般正义,楚长安有的时候也佩服这个大少爷。
用苏家的私兵,战败了,损失也不是朝廷的,但若是战胜了,那片土地可就不一定姓萧了。
说是苏渊此行凶险,也只是对于这些归命于朝廷的人来说凶险。
楚长安算着路也应是该到了,这才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周,不过很快又低下头去。
还不到时机。
二人快走到苏府门口的时候,只见着一个一身劲装,身形高挑的青年迎面走来。
这身衣着苏言明看着懵,楚长安可是认得。
宫里头御前侍卫出行时统一的着装,说起来两个人也算的山更是同僚。
“苏公子楚侍卫,二位请留步。”
苏言明和楚长安闻言停了下来。
“陛下听闻此次有难,特让在下将此物交由二位,希望能够让苏大人扭转乾坤。”
不等苏言明上前,楚长安便先一步接了过来。
是一块儿兵符。
只不过背后刻着安德二字,正是当今圣上的年号。
☆、第四十三章
安德二字足以表明这块兵符所属何人。
楚长安看向苏言明,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隐瞒不好情绪。虽是没说话,但依旧能感觉到他有些不情愿。
“多谢陛下。臣定当不负圣意。”楚长安道完谢,本是还想多问他两句, 然而一抬头却是已经见不到踪影了。
按说这些同僚楚长安虽然不熟,但大概都是有印象的。这个青年瞅着有些眼熟, 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当差的, 也未曾听闻他有何过人之处或立过何功。萧寂用人一向谨慎,平日里不熟悉的人绝对不会委此重任。不过这个问题楚长安来不及考虑, 一面将兵符收好,一面拉上苏言明一路去调兵。
其实事到如今,苏言明跟不跟着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但是楚长安就是想让苏家这两个人看看,自己从一开始演的这场戏, 一路上不惜牺牲那么多人,到头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再次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这两日里头苏言明脸色一直阴沉的很,没了往日那种一口一个楚兄的热情。楚长安倒是觉得挺好,整个人都清静了不少。
几日前他们走的时候, 船上还有不少将士,如今再看,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那么几个, 船也破败了不少。楚长安示意大军在外等候,独自上前去寻苏渊。
苏渊大病过后本就清瘦了不少,这几日又多了几分憔悴, 早就没了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气势。见来了楚长安,才缓缓抬起头来。
“苏大人。”
“不必多礼,可见着陛下请来援军了?”
楚长安沉思了半晌,开口道,“陛下有疾,此次回京并未见着,不过这援军是请来了,至少能缓解燃眉之急,苏大人不必忧虑。”
苏渊听闻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楚长安有道,“现在大军在外,随时听从苏大人指挥,下官认为事不宜迟,应是尽快解决。”
“嗯,有劳长安这一趟了。”
然而苏渊出来以后见着眼前整齐的禁军,不禁皱起了眉头,转身看向了楚长安,神色已经没了方才那般和善。
“苏大人,请您尽快下达指令。”苏渊这幅样子楚长安早有所料,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暗自窃喜的意思。
虽然这一切没楚长安什么功劳,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的。
“长安不是说没见到陛下吗……这又是如何……”眼前的情况和原本计划好的相差甚多,苏渊早有听闻陛下抱恙,只等着他们这边掉不来兵力就让苏言明直接动用苏家的私军,这么一来这片地方平定了之后,也依旧是不姓萧的。
但是眼前的这些人,可算是一盆冷水,彻底浇灭的了苏渊原本盘算好的。
“下官品阶低,听闻陛下抱恙却是连永昌宫的么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请求公公通传。后来陛下应该是醒了,便派人追过来将兵符交于下官,这才得以解决。”楚长安见着他似乎仍有不甘,继续道,“苏大人不必担忧,这些禁军都是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出问题。”
苏渊没再同他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瞥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狗仗人势。”
被骂两句有不会掉块儿肉,楚长安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旁支末梢,依旧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在苏渊身后,等着他下达命令。
苏言明则是在人群之中拉耸着脸,盯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跟苏渊擦肩而过的时候苏言明只是把头低的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算。
最难受的事儿莫过于看着即将到手的东西,又不得不亲手全部让出去。说的大概就是此刻的苏渊。亲口下达命令让会儿禁军将山脚下的寺庙彻底捣毁,一路上若是有人阻拦,除去便是。
毕竟一般的百姓见了这种情况多半是往家里躲,能正儿八经还站在街道上阻拦的,多半也不会是寻常的人。
远处燃起大火的时候,楚长安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不过上一次是他们猖狂入京的时候,这一次是为了平定一方。
这些楚长安带过来的禁军大多都驻守在当地,京城那边也很快调了新官和物资过来。
剩下的人马回京之后已经入了秋,天气开始转凉,街上的行人也添了衣裳。楚长安一路上心境到好似轻松了不少,只是苏渊,虽然也没怎么刁难过这个小侍卫,但再没过好脸色。
回京的时候已经入了夜,苏渊的意思是一早再进宫去,大半夜的不便打扰陛下,如此便从偶从道了别,带着苏言明一道回了府。
再次迈入永昌宫大门的时候要不是念着还有来往的宫女和宦官,楚长安准个得一步四五个台阶的着窜进去。
不过这还没走到殿门口,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日来给他送兵符的那位小兄弟。
楚长安上前唤住他,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上一次麻烦你了,还没来得及道谢你便走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以后也好——”
“祁樾。”没等楚长安说完,那青年便打断了。
楚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对方却是已经头都不回的走了。
汴梁的祁姓楚长安倒是有所耳闻,最出名的那个便是先皇的兄长,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兄弟之间的夺位,最后改了姓封了王,一直留在京中倒也安逸。
也难怪萧寂肯信他,到底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总归是比旁人亲些。
不过楚长安看着这俩也都像一家的,能一个字表达清楚绝对不肯说一句话的。
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楚长安才发觉到书房的灯已经熄了。楚长安瞧了一眼时辰,估摸着这会儿萧寂已经歇下了,刚转身想往回走,便见着得福站在自己身后。
上一次苏言明坑他让他转身的事情楚长安还记得一清二楚,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了两步。
“吓奴才一跳,原来是您啊,您可算是回来了。”借着灯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得福才算是舒了口气。
方才他还以为是永昌宫里头进贼了,黑灯瞎火的在大殿附近徘徊。结果靠近了才想起来,除了贼还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走近一看,果不其然。
“陛下可还好?”
“您来的不巧,陛下这会儿已经歇下了,您若是有事儿,明日一早来吧。”
楚长安表面上是答应了,但是目光已经转向了不远处的高阁。
侍卫们夜间换班的时辰他记得清楚,而且值夜的宫女到了后半夜多半是支撑不住的,只要算准时机,悄悄潜伏进去不是问题。
整个宫里彻底安静了之后,楚长安潜伏在寝殿之下的假山丛中等待着时机。
按说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换班的时辰,但是底下这些侍卫却是雷打不动的。蜷缩在这个地方当真是不好受,硌得慌,但是钻进来想不被人发现简单,但想出去依旧不被人发现可就不简单了。
楚长安心想着一走大半个月,改了规矩也说不定,只可惜自己来时疏忽了这个问题没做足功课。
楚长安又等了大半晌,终于是等到了,正想往外窜的时候却感觉身后一重,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楚长安刚想摸腰间的匕首,结果忽然想起来进永昌宫之前身上这些兵器就已经卸掉了。然而就这么一愣,随即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这一摔意外的没有出声响,或者说是对方有意不让他闹出声响。楚长安刚准备发力挣脱,但是借着月光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一下子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萧……”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尽数化在呜咽之中。
现下夜深人静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无限的放大。楚长安竭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出声,可是对方却是有意要闹大动静似得,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不断的流连于口。
“从一不是说过不在意世俗眼光么,怎么这会儿连正门都不肯走?”问归问,只是萧寂并没有给他答复的机会,便再一次附了上去,“也对,这种事情总归是要有些新意,想必以前的那些从一也腻了。”
秋夜本就凉,萧寂话音刚落,楚长安便觉得下裳里便灌进去了好些风。偏偏这种时候反抗不得,只能死命的倚着背后的假山,祈祷着前来替班的同僚走的慢些。
毕竟这个位置,乍一看隐秘,但若是稍稍留心一些,总能发现异常。
以往惊心动魄的事儿不少,楚长安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甚至刀尖儿逼到脖子上都没怕过。
但是这种事情上……若是暴露在人前,纵使再是脸皮厚也兜不住。
“陛下,不如我们先回去可好?”好不容易得了间隙,楚长安偏过头去,赶紧说道。
萧寂听闻倒是真的放开了他,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拂了拂衣衫上的尘土,在他耳边轻轻啄了一口:
“这可是从一主动邀请我的,若是拒绝了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第四十四章
到底是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了, 二人一路回到寝殿之后,楚长安转眼就将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只可怜萧寂,独自在外头吹了大半晌的风。
早上的时候萧寂没去喊他, 估计是知道喊了也不一定能给他喊醒,直接嘱咐了公公备下饭菜, 等他醒了之后直接让他去永昌宫。
大半个月以来萧寂一直称病, 今日再次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的时候正事儿还没来得及说,就先被好慰问了一番身体。
萧寂一面说着已无大碍, 一面看向人群中最前面的面孔。
一如既往的挂着微笑,不失庄重不显谄媚,萧寂就这么盯着他, 久久才移开目光。
“苏卿。”
“臣在。”
“朕在病中的这段时间,有劳你了。这一趟实在是辛苦, 朕再三思量之后,还是为苏卿择了一物,待会儿散了朝随着公公去领赏。”
赏赐多半不会是什么贵重东西,毕竟这一次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表面上君臣礼数要做周全。
明明离京城不算远,却是屡屡不受朝廷控制,说是当地宗教势力, 但稍微用些心也能想的出其中有诈。
毕竟以前这一块儿没什么问题,要算起来也是从先皇登基之后才开始乱的,多次出兵之后依旧是镇不久, 先皇也看出了端倪。但是碍于生性寡断,哪怕是知道了也不好直接翻脸点破,只要不闹出什么事端便由着去了。
萧寂以被此蒙蔽过眼睛。
想要攻京,之前的铺垫必须做好。要是得到这么一块儿地方,接下来的事情便会事半功倍。然而了解过后,返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的确,那里的僧人已经洗了一批,早就不是当初那些最淳朴一心向善的了,不过这些占山为王的也只敢占山为王,并不敢有进一步动作。而且更有世家在自己之前就已经盯上了,但是碍于种种,只能有意无意的制造些动乱,并不敢真的有所行动。
自打登基以来萧寂权当是不知道这事儿,一直没有提过。直到前一段时间有地方官员上书,才一副恍然初醒的样子,仿佛是第一天知道这个隐患似得。
解铃还须系铃人。
萧寂心知苏渊会在这回主动请缨,所以也没去问他的意思,只是拿苏世元这段时间的战绩,有意无意的有挑拨离间的意思,等他自己开口。
至于刚开始让楚长安带走的那些禁军,要么是早就投奔别家,要么就是没有为朝廷效力的觉悟,正好趁着这次一并送出去,也解决了后顾之忧。
心里头盘算的事情仿佛真的是万无一失,但是萧寂心里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苏渊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很多事情萧寂自己想算过来都得费点儿脑子,现下让楚长安跟着……
要是搁在以前,萧寂信他。信他能解决好事情的同时也能保护好自己。
但是一年多前的事情还清晰如昨,萧寂依旧是信他能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并且把事情解决稳妥,但不敢再去冒险他是否能够保护好自己。
万一真的再出了差错,可不一定能像这一次这般好运了。
苏渊随着公公到内侍局的路上,常有路过的宫人前来恭贺。这些赞赏苏渊自然是一一收下,但心里头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这一趟不说成败与否,苏渊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是真的已经开始步入暮年了,哪怕真的是不辞官在京城待到最后一刻,所剩的时间也不如这些后辈了。
再撑个十年应是没问题,二十年兴许也勉强。但是萧寂肯定不可能只活这十年二十年的,自己已经耗不起了。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尤其是大志未成之时,这种不安便会被无限的放大。苏渊也不例外。
最开始的时候,苏渊也是个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的那种。后来慢慢的在官场上待得久了,心里头有些东西早就蠢蠢欲动,只是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且偏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脚踏实地的性子,没有十分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冒险的那种。
“苏大人,到了。”
“有劳公公了。”苏渊说罢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些银两递了过去,那公公接过钱袋,动作更殷勤了。
苏渊从公公手中接过锦盒,转身便要离去。
只是刚没转身便被唤住了,“好歹是陛下的心意,苏大人不打开看看吗?”
“既然是陛下赏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好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傍晚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苏渊还是打开来看了看。
东西倒是不错,是一副古画,样子应是真迹,只是从前从未见宫里挂过。定睛一瞧上面的内容,苏渊可算是彻底黑了脸。
作茧自缚。
如此寓意,若是挂出来可不是尽给人嘲笑的么。
回到宫里之后,楚长安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半吊子的侍卫。
有的同僚好奇他怎么三天两头的就看不见人,害得他们增加工作量,尤其是晚上,几乎就没回来过。楚长安只当是没听见,多请了几顿酒就算这么糊弄过去了。
刚开始楚长安还有些疑惑,为何身边的人都在往上窜只有自己不得提拔。不过后来也算是慢慢看清了,不是萧寂眼瞎看不见他,而是真的提拔上去了,怕是以后相见的机会更少了。
虽然楚长安并不拘泥于这些繁缛礼节,但是有的事情还是不得不在闲暇之余去考虑。
比如以后该怎么办,或者说是以后他和萧寂该怎么办。
这一世家世不比以前凄惨,哪怕是躺着也能过一辈子,更何况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着都活得下去。
但现下这种关系一时间两个人是新鲜,可惜不是长久之计。倒不是怕两个人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而是很多外界因素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