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22)
这些人顺着水流出来的时候楚长安还来不及去捞,便一个个急着被旋涡卷了进去。
楚长安忽然想到了苏言明。
虽然论私心楚长安一直认为他活着有影响自己生命安危。但是若果这一趟没把他活着带回去,那么苏渊估计也不会让他四肢健全的回京。
楚长安现在只求上天开眼,让这个祖宗多活一会儿,不然自己多半也得下去陪他。
这片河滩不大,走了莫约两刻钟便走到了头。最后楚长安是在草丛之中发现这位大仙的。
面色红润,睡的安稳。
“起来了。”楚长安说着俯下身,推了推他。
“什么时辰了就起来起来,昨天晚上还那么温柔,本少爷会少了你那几两银子?”
楚长安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站起来给了他一脚,“起不起来?”
苏言明吃了痛,才算是睁开眼睛。本来一脸大爷样,见了楚长安算是彻底给他根治了,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坐端,“楚……楚兄……”
“你倒是挺本事的,怎么出来的?他们人呢?”虽然方才已然见到了尸首,但是楚长安还是希望是自己看走眼了。
苏言明忽然回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流露出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楚长安,半晌也没说出来话。
“问你话呢,他们人去哪儿了,需不需要回去找苏大人再去营救?”楚长安见着他没回答,又问了一遍。
“死……死了……”过了好一会儿苏言明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说道,神色之中尽是恐惧,紧接着整个人完全崩溃,躺在地上张着嘴,却是只能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又过了不到一刻,眼角才缓缓流下了两行晶莹。
楚长安见此也只好柔下声音,俯下身来劝了两句,等过了一会儿见着他情绪稳定了些,才继续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可否与我细说?”刚说完楚长安见着他表情不对,连忙补充道,“咱俩一道长大了,我你还能不信?不用着急,想到哪儿就说。”
苏言明见着楚长安也没了以往待自己那般凌厉,稳了稳情绪,才缓缓开口道,“虽然他们大多会水,但是遇见这种情况还是怕。楚兄当时说要从暗河里出来的时候,其实不止那一个人动过那种心思。”
“那你为何不和我讲?”
“我……我打不过他们。”
想来也是。这一行人唯一不会武艺的就是苏言明了,但也是除了楚长安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楚长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见你跳下去的时候他们说你想死,可别拉着他们一起死之类的。然后便去试图撬开来时的暗门。结果这么一窍,浓烟顺着暗道进来了……”苏言明说到这儿忽然停了。
“那你倒是聪明。”
“没……我本也是不敢的。但最后慌乱之中想着横竖都是死,死在外面也比死在里头强。后来记得在水里遇见了一个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心善,把我捞了上来。一醒来就看见你在我身边站着。”
楚长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伸出手来摸了一把他的头,仿佛真的像儿时的好兄弟一般,“都过去了,既然已经活下来了,说明你命不该绝。现下先去找苏大人会和,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两个人一路并肩走着,路过那片废墟的时候楚长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得。
暗道修建在地下,塌方的几率并不大。而且即便是塌了,应是离暗河还有一段距离。
他方才看见河道里漂出来的那些将士,理应是好好的躺在暗道之中的,除非是人为……
楚长安想到这儿,悄悄瞥了一眼跟自己并肩站着的苏言明。
只见苏言明依旧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满脸不解的问了楚长安一声,“楚兄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提示是修错字。
☆、第四十一章
“没怎么。”哪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楚长安也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毕竟往后还有些日子要在一处,要是现在应是要说破,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被动,“只是那王大人没能带出来, 而且所有人都没了,如何向苏大人交代。”
“楚兄放心, 父亲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这点楚长安也知道, 苏渊至少表面上不会对他出言不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萧寂亲自举荐来的, 但表面上和善可不代表别后不会捅几刀,所以这日子依旧是过得提心吊胆。
天黑的时候两个人总算是回到了来时的船上,听驻守的将士说, 苏大人一早也出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楚长安没再去追问, 只是回到船舱里头自己找了些伤药,简单的处理过后便倚着物资箱小憩。到底楚长安也是常人,经历了这么一圈儿受惊吓虽然不至于,但该累还是会累, 该困还是会困。
然而睡了不一会儿,楚长安就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本来楚长安还想着无视过去睡自己的, 然而这其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稳重低沉的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好些。毕竟要是让苏渊看见他在这儿睡觉,还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想的。
楚长安从船舱里出来的路上赶忙理了理衣冠, 见着苏渊这幅样子,一时间也没敢认,苏大人三个字又是硬生生咽回去了。
只见着苏渊一只耳朵拉耸下来,上面尽是干涸的血迹。发冠也散落在一旁,满身泥泞的坐在地上任由身边的人帮他处理。不过一日,哪儿还有以往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气势,根本比那流浪街头的还不堪入目。
“苏大人您……”楚长安还算机灵,没敢站着说闲话,赶忙去端来伤药和清水,帮着来时带的郎中一道处理。
“失算了。”苏渊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们这边的事情言明和我说过了,他们猖狂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想象。”
能看得出来苏渊这边也是损失惨重,船上的人远远比从京城来的时候少了好些。回来的也大多身负重伤,伤不致命,但是断胳膊断腿的不少。
“那苏大人下一步打算如何,下官也好有个准备。”
“不能再拖了,越拖下去我们的局势越糟糕。宁可殊死一战,也不能这么等下去。”苏渊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如果能平定这法外之地,哪怕在这种关头上为国捐躯,也是值了。”
楚长安下意识想附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苏渊可不是这么冲动的的人,哪怕今日真的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可能会如此意气用事。而且即便是他真的想为国捐躯,楚长安可不想,明明有可以扭转局面的办法为什么要白白送死。
“下官以为这儿离京城不算远,若是现在请求陛下增援最快不出三日应是就能到达。”
苏渊摇了摇头,“这一片鸽子根本飞不过去就被截走了,信使也是,根本出不去。第一日来的时候我就想过,结果昨夜见着有什么东西撞到船上了,捞上来一看,可不就是那信鸽和那信使么,身上还有箭伤。”
“苏大人可否让下官一试?下官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几分信心,活到京城给陛下报信肯定是没问题。”
“入朝为官这么多年,陛下待苏家不薄,怎敢再多做要求。”苏渊到底是在京城待得久了,要么是拉不下脸,要么真的不知道那些武官是怎么再奏折里头哭兵力不够的。楚长安觉得可能是前者居多,毕竟苏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什么时候拉下来过脸去求别人,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们的份。
“到底都是为了家国,陛下肯定会同意的。我们现在的情况哪怕真的是为国捐躯了,估计也只能平白涨他们的气焰,不如再缓两日,一举拿下。”
苏渊没接话,只是垂着头继续让一旁的郎中帮他处理伤口。伤药涂到耳朵上的时候苏渊难得的皱了眉头,想必是疼的。借着月光楚长安才看清,也难怪是要意气用事,这伤的,左耳怕是得失聪了。
沉默了大半晌,正当楚长安准备告退的时候,苏渊才冷不丁开口道:“行,去吧。”
“苏大人这是想通了?”
“嗯,方才冲动了。仔细想想,长安言之有理。”然而没等长安舒口气,苏渊马上接道,“让言明跟你一道,路上有个照应。”
楚长安心想自己真的不需要这个照应,“下官以为——”还没开口反驳,楚长安便迎上了苏渊的目光,赶忙改口,“下官以为苏大人言之有理。”
事不宜迟。
等不到天亮,楚长安又得再次带上这个祸害一道,出发回往京城。
早些时候楚长安趁着苏言明沐浴的时候悄悄趴在外面看过,本以为是他衣着比较有掩饰力的问题,但是脱了衣服发现还真的是表里如一,一点儿也不像习武的人。
若真的没有武艺傍身,楚长安怎么也想不通当时在自己跳下暗河的时候他是何德何能才把所有人处理掉,独自一人逃脱的。
有些事情真的是想不通,楚长安也便不想了。
反正这一次两个人一路,楚长安就不信他真的一点马脚都不露。
两个人一路上话也少,毕竟这一片还是王/法/之外的势力,少说两句就多一点儿活下去的几率。
只可惜有的事情不是少说就能避免的了的,该来的总归还是得来的。
毕竟天没亮,能见度有限,有限的视野里楚长安心里头忽然紧了一下。
朝廷给地方发的官服是按品阶统一的,统一的颜色统一的样式。可能有的里皇城远的地方会按着当地的环境气候有所改良,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第一次楚长安眼前晃过一个穿官服的男子,还能当是自己眼花了。但是苏言明说他也看见的时候,眼花这个理由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楚兄,楚……”苏言明话没说完便僵在了原地,望向楚长安张大了嘴,瞳孔甚至比平日放大了好些,想必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不用管他们,只管往前走便是。这些僧人为了抹黑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的确会扮作官员行凶作恶,出了地界就没事了。”楚长安心想有什么事儿还能吓着这位祖宗,但表面上依旧是安慰道。
“身……身侧……”苏言明依旧是僵在原地,话也说不囫囵,只是结结巴巴的道出了几个干涩的音节。
“啥?”楚长安很不以为然的扭头看了一眼。
一扭头倒是好,正好跟那张狰狞的面孔撞了个脸对脸。
一袭染了血的官服,加上眼睛上本就有毛病,一只眼只有眼白没有黑眼珠,双唇不知为何无法合并,一口黄牙更显得狰狞。本就长得五大三粗的,脸上还布满伤痕,可不是得吓死人。
楚长安愣了两秒,转身撒腿就跑,也不管他有没有追上来,只知道按着记忆不断的往前跑。每当累的时候一想起来那张脸,便跑的更快了。
本来这种场景楚长安见得也不少,但是猛地脸对脸却是第一次。
跑了不知道多久,楚长安见着已经跑出地界了,才渐渐停下来了脚步,却是怎么也不敢回头了。
“楚——”苏言明这声楚兄没喊出来,就被楚长安扼杀在嘴里了。
“你他/妈怎么早不和我说?!”
“我说了啊。”苏言明一脸委屈道,“是你自己要回头看的。”
也是,苏言明的确是没明说让他回头看。但楚长安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楚兄别生我气啊,当时我也是吓着了,没想到要跑。”
这句吓着了楚长安倒是相信,别说苏言明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场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楚长安觉得这种事情计较也没结果,只是罢了罢手,“赶紧赶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下次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不求你提醒我,只求别坑我了行吗。”
苏渊昨夜睡的倒是安稳。
一觉醒转,便换来郎中帮他拆卸下耳朵和身上绑的有些夸张的纱布。
拆下这些污/秽之物的时候苏渊还是不禁皱紧了眉头,毕竟血液的腥臭味儿还是残留在身上,不跳下河洗个三天三夜怕是除不干净。
纱布之下露出的完好的皮肤,除了偶尔可见一些微不足道的擦伤之外,别无大碍。
“大人……您说大少爷若真是说服不了那个姓楚的,他又不会武功,怎么想都是吃亏啊。”那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将苏渊身上残留的猪血用湿布擦拭干净。
“说服不了也无妨。”苏渊端起手边的茶,大约是觉得淡了或不合口味,只是呷了一口便没再去碰。
“那要是真的搬来了朝廷的人……”
“不可能。”苏渊说罢,嘴角浮现出来了一抹笑意。
“下官不懂。”
“楚长安能活着回来,就足以说明了。”苏渊说着笑意更深了些,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能活着回来,说明陛下他根本就不在京城,何以向朝廷请兵?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用苏家的私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没有黑眼珠的人真的遇见过x
当时正坐在公园的板凳上休息,姬友忽然拉我走,并让我别回头,说是我后面有个要饭的来了。结果我好奇,作死回了头,正好脸对脸。
以前学校体测都没跑过这么快……
☆、第四十二章
在马背上行宿楚长安倒是习惯, 只可惜苏言明,就差没让楚长安把他捆在马背上才能保证不摔下去。
楚长安心想巴不得给他绑上,也省的提心吊胆的总是担心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悟了,直接给自己一刀。
毕竟入了秋, 汴梁多雨,二人连夜入京的时候天应是已经到了该亮的时候, 然而却依旧是一片阴沉, 没有半点儿放晴的意思,估计不久之后还会有一场雨水。
路两边的小贩大多都还歇着, 不过也有不怕雨的,早早的撑好了雨棚出了摊。
一路上飞驰过长街,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宫墙之时, 苏言明却是停下了马没再跟着。
楚长安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察觉到了,也随即停下来问道, “怎么不走了?前面就快到了。”
“不对,往日里头这个时辰朝臣已经陆陆续续赶往宫里了,然而今日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楚长安大概计算了一下,今日的确是没逢上休沐, 而且萧寂对于朝政上极为重视,哪怕真是少胳膊少腿了也得爬到正殿上听完朝会。
“不知道,管这些做什么, 大约是逢上休沐了吧。”
“可是——”
苏言明还想说什么,但是楚长安却是不想再听,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走在前面, 自己随后。毕竟方才若真是大意了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苏言明还指不定跑哪儿去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迈进宫门之后无端觉得阴冷,根本不像是刚入秋的天,反倒是冷的跟寒冬腊月似得。
走到永昌宫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明显,虽然这点儿寒冷并不碍事儿,但楚长安心里头还是觉得奇怪。
然而两个人还没走到大殿门口便被拦了下来。永昌宫向来守卫森严不假,但是这些森严的规矩大多只针对外人,跟楚长安搭不上边。虽是这么说,楚长安还是自觉的将身上的武器和软甲卸了下来,本来就不宽敞的袖子也往外翻了翻,本以为这样便能进去了,然而门口这些侍卫依旧是没有半点放行的意思。
楚长安问了,他们也不说,只是横着手中的长枪,无论楚长安怎么问也不吱声。
僵持之下,楚长安瞧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喊道,“得福公公。”
得福其实也早看见他了,本来猫着腰背着脸想混过去,结果还是被对方看了见。
“诶呦,您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楚长安心想自己不过离开了不足半月,怎么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得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拂尘,话未说出口先是无奈的干笑了一声,“您有所不知,陛下这一次怕是真的病了,除了太医和几个宫女能进去,就连老奴也进不去。”
“病了?可否细说?”虽说是病来如山倒,但楚长安这么多年到底也没见过这个主能病到脸人都见不了。
而且别的朝臣不能见就算了,若是连自己都见不了……哪怕事情八字没一撇,楚长安心里已经上演了千百种可能性。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就等得福开口了。
得福的神色有些尴尬,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个您也别担心,大抵不是不会出什么问题,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此话怎讲?”
得福见着他不死心,心里头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不过到底是在宫里头这么多年,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您这个恐怕就不知道了,也是见着您平日里头在圣山面前得信老奴才敢讲的。去年今日您可还有印象?”
楚长安摇了摇头。
“去年今日是陛下登基的日子。”
这么一说楚长安倒是想起来了,不过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土里头躺着哪儿来的印象。
“老奴服侍过两代帝王了,哪个登基的时候不是举国欢庆。只有圣上一个,登基当日就是国丧,当时满城的白花跟下雪的似得。之后圣上便一病不起,一度太医都急的要备棺材了,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日就好了。”
楚长安久久没接话。
然而正当得福以为他已经死心了的时候,却是又开口了,“那何时能觐见,这一回真的是有急事禀报。”
“这……您还是请回吧。圣上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不过您放心,若是哪会儿情况好转了,老奴会让人去通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