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师(18)
卫霖不快地扬了扬眉:“假公济私?你什么意思?影射什么?”
白源冷笑:“明知故问。你以为谁都像李敏行那么迟钝,嗅不到空气里欲望的酸臭味?”
卫霖眯起眼睛看他:“看起来你不仅蔑视他,也怀疑我嘛。”
白源正想加大讥讽力度,一只黑黄相间的奶猫探头探脑地从浴室门口进来,边在他脚边磨蹭,边用小爪子抓挠裤管。
“……喔!喔欧!”卫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惊叹起来。“好——”他咽下“丑”字,有点生硬地转折了一下,“有趣的小猫,你养的?”
这一刻白源几乎听见了他喷薄欲出的心声:你养猫?像你这种挑三拣四、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的家伙居然养猫?哈哈哈还特么养这么丑的猫,果然品味奇特啊哈哈哈……
这会儿站在面前的要是卫霖本人,白源大概会具现化出一架机械异形把他活吃了。
不等卫霖多说一个字,白源陡然掐断影像与通话,脸黑得像极夜,恼羞成怒地爆了句粗口。
奶猫吓一跳,怯怯地跳开了几步。白源低头看它身上桨叶般驳杂的花纹,弯腰将它捞进掌心捧起来,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哪里丑了。”
讯环又震动起来,白源不予理睬。但通话请求响个不停,要呼叫到地老天荒的架势。他最后还是接受了通话,但没开启视频,卫霖的声音直接接入他的听觉神经:“别挂,讲正事,你是不是打算把最后的战场架设在脑域开发研究所?”
白源心底一凛。他确定自己从未向卫霖透露过这个计划,对方是怎么猜到的?莫非他的脑进化能力与读心或预兆有关?
卫霖接着说:“我猜的。李敏行有所知但不太清楚,并且因为脑域开发实验失败,潜意识中对其充满抵触与紧张感;而你又对其了若指掌,能更好地加以利用——除了研究所总部,还有哪个地方更合适呢?”
白源沉默两秒,说:“我今晚就过去,天亮前搞定。”
“天亮前?只有这几个小时怎么可能来得——”
“我不喜欢待在别人体内。”白源打断他的话,“速战速决。”
卫霖依稀发出一声轻笑:“只是精神世界,而且是虚拟现实。”
“一样。”白源冷冷说,再次结束了通话。
卫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指尖随意转动着毫无反应的讯环,望着天花板咋了咋舌:“‘我不喜欢待在别人体内’?这说法听起来像个性冷淡。”
翻了个身,他将手臂枕在脑袋与松软的枕头之间,嘀咕道:“哪儿来的猫?不可能从现实世界带入,他的具现化能力对活物无效……嘁,谁才是假公济私啊!”
第13章 白源的能力
白源喂完猫,将它揣进外衣口袋,出了房间,下楼开车。
两个多小时后,他到达脑域开发研究所坐落的城郊山麓,停车熄火。建筑物众多、占地庞大的研究所犹如一艘超级星舰,磅礴而静默地停泊在夜色中。
白源走近大门,发现“脑域开发研究所”几个大字不翼而飞,原本题着字的墙面上一片空白,看着不太习惯。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他和卫霖的推测:现实中李敏行虽然因为参加实验来过这儿,却从潜意识里屏蔽与排斥它,导致这里成了他脑中的边缘地带,连建筑物内透出的灯光都是一种混沌般的灰蒙蒙。
非常适合成为反派的老巢、邪恶的基地,白源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将手掌贴在空白的墙壁上。
幽光丝丝缕缕地交织着,由他掌心下,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大门、围墙,与之相连的建筑物,都在这幽光中发生着奇诡的变化——仿佛无数巨型魔方滑动、旋转、分离、拼接,不断改变着自身的性状,又仿佛无数精密的零件被无形的力量拆解、重新组合,带着一种极为精准的、机械式的冷酷与美感。
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研究所全新的外观出现在眼前:漆黑暗灰的金属色,冷硬高效的造型,无机质的气息令人凛然而又心生震撼。
白源收回手掌,深吸口气,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空荡荡的毫无生机与人气,他如同这一片混沌中的源动力,脚步迈过的地方有幽蓝的微芒闪动,同时在身后具现化出一个个与人类外表几无差异的机械傀儡。
如果卫霖此时在现场,立刻会发现它们借用的都是自己那批同僚、上司的形象,如今它们正垂手待命地僵立着,只需一声令下就会被启动。
幽光海潮般由门口向内涌动,白源是浪尖、是光源、是所有变化的起始点。在能力笼罩的范围内,他就是一切物质与规则的缔造者。
即将走到研究所中央的主楼前,他停下了脚步,闭上双眼,感到一股轻微而乏力的眩晕。然而计划中的进度只完成了40%,必须继续推进。
他将手掌放在主楼入口的立柱上,整栋建筑物内的走廊、楼梯、实验室、地库……被逐一改造,就像一名举世无双的设计师,将图纸上庞大复杂的构想,以一种魔法般匪夷所思的速度与声势付诸现实。
当他睁眼时,黑暗帝国最主要的部分已经建成,这栋建筑的最高层,将是反派BOSS的藏身之处。
大脑中针扎般刺痛,一簇簇钢针仿佛要洞穿颅骨,从头皮内攒射而出。白源知道这是大脑对超负荷使用精神能力发出的警告,但并没有就此停手。他像个苛刻而又竭尽全力的完美主义者,压榨式地计算着极限,不容许出现任何失误与缺陷,对他人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深思熟虑后定下的计划与目标,无论如何都要圆满实施、超额完成。
他扫视剩余的部分,大约还欠缺20%左右的完成度,于是继续朝前迈进,但脚步比先前沉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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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霖从浅眠中醒来,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五分。窗外夜色正浓,他准备继续入睡,辗转再三,困意却像银行押运车里的钞票越行越远。
估计白源那边还没结束,反正睡不着,干脆骚扰他一下,问问进度,卫霖想。
他从床上跃起,作为睡衣的白色短袖T恤还穿在身上,走到盥洗台的镜子前开始呼叫白源。通话申请持续了很久,就在他以为白源故意视而不见,准备挂断时,对方忽然接通了。
镜面中并没有出现对方的脸,而是黑乎乎的一大片什么东西,卫霖仔细辨认后,发现那似乎是天花板上的吊顶,且清晰度不高。
从这个仰视的角度看,白源像是把影像投射屏开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搞什么,研究所到处都是窗户,你连块玻璃都找不到?卫霖忍不住腹诽。
“有事?说。”白源的声音传来,冷淡得像一杯毫无滋味的凉水。
正事没有,就是睡不着,找你消遣消遣——当然,卫霖是不可能把心里话抖落出来的,嘴里冠冕堂皇地说:“我想问问你的进度,天亮前真能来得及完成?我知道你的能力评定是A级,但要搞定占地上百亩的研究所,恐怕还需要三五天。我说白先森,你就不要这么兢兢业业啦,咱们才进来几天,没那么容易‘陷落’的。”
“废话讲完没?我挂了。”白源说。
镜面边缘突然溅射出一圈小小的波纹,如水面泛起涟漪。
“等一下。”卫霖叫起来,与此同时,又一朵涟漪绽放在边上。
这回他看清楚了,是一大颗雨滴从上空落下,砸在影像投影上——准确的说,是砸在白源手掌按着的大理石地板上。
室内哪来的雨滴?卫霖忽然意识到,白源方才的声音不止是冷淡,更藏着一股极力掩饰的虚弱与痛楚,似乎正在强自忍耐。
……刚才的水滴,是冷汗?他这是虚脱了?卫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把你的脸伸进投影框里给我瞧瞧。”
白源结束了通话。
卫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不太对劲。上次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在被窝里藏了只丑不拉几的奶猫,没好意思让我看见。这次是出了什么事?”他边走到床边,钻进柔软的被窝,边想:管他的,反正自己的分工,自己搞定。我若是多管闲事,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未必领情,指不定又得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