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15)
佩玉微笑起来,手轻轻在桌面上拍着,“前辈?”
她歪歪头,十分天真无邪地说道:“姐姐,我只是个孩子呀。”
霁月有些错愕。
她原观佩玉气度,以漫天疏雨为酒,以天公作樽,定是一个乔装打扮的高人,或许是有特殊癖好,才扮成孩童模样。
没想到这人一歪脑袋,居然说自己真的是个孩子。
你是个孩子为什么要那么神秘兮兮啊?
佩玉眨眨眼,“姐姐,有什么事吗?”
霁月被她一梗,顿了顿,呐呐道:“你……为何要同我敬酒?”
佩玉对对手指:“过家家啊。”
霁月直起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家家?”
这时,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佩玉面上一白,手不禁攥紧桌沿,冷汗大粒大粒从额头滚落。
霁月见她如此,信了她当真不是哪位前辈,于是暗用修为护住这小孩,以神识传信道:“师叔,我在这儿。”
顷刻之间,客栈中央就出现一位中年男子。
这人面容与章儒七分相似,只是本该时时含笑的眼此时却是如霜寒凝。
章礼来的这么快?佩玉微微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暗自思忖。
霁月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个礼,喊道:“师叔。”
章礼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家儿子死了,魂魄还不知所踪,任谁也提不起兴致来。
霁月依旧是维持躬身的姿态向章礼陈述血雾之事。
他们之间以结界隔绝,佩玉听不见二人言谈,但能从他们姿态表情分析一二。
章礼听完血雾之事后面色更为苍白,比起亲子被杀的愤怒,那上面更多的是一种惶恐还有惊骇。
霁月依旧不卑不亢,说起血雾所见。
章礼点点头,方想开口,一道湿淋淋的人影仓皇冲进门,那人看见他俩,顿时跪伏在地,大哭:“师姐、师叔!”
章礼站在远处未动,“张穗山,你还没死?”
张穗山本有些恍惚,闻此言清醒一些,哭道:“师叔,那雾、我们碰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场血雾!”
佩玉再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想来是又设结界。她假借低头喝茶之际,扫了眼堂上众人。
如今已是入夜,客栈中人并不多,坐在右上角的是个青衣病弱书生,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胡乱写着。他旁边第三桌是一个闭目双手合十的和尚,身披袈裟,口中喃喃自语,多半在念经。
书生偏头看过来,对上小女孩一双好奇的眼。他苍白的唇动动,朝女孩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眉善目、实则鬼气森森的笑。
佩玉知道这个人。
朝夕渊赵家嫡子——赵橫羽。离经叛道,独爱鬼道,墨门新秀。
而那个和尚,叫做天心法师,被称为佛门千年来天赋最高的青年。
不过——
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赵橫羽继续用长指甲在桌上画着奇怪图案,最后一笔完成后,他慢吞吞地抬起头,说:“章长老,血雾重现人间,关系人间存亡。长老何必私藏?”
章礼嗤笑一下,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赵橫羽低下头,长指甲在木桌上轻轻搔刮着,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他说:“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长老才算得上一个东西。”
章礼神色变了变,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佩玉想,如今赵橫羽既是墨门弟子,等会想必还有一场好戏。墨门擅使鬼道,常被圣人庄斥为“不正”,对血雾感兴趣倒在情理之内。
她还想静坐看戏,视线却被人遮挡。
楚小棠身上沾着几小片白菜叶,坐到佩玉面前,大呼小叫:“小仙长,你那头牛可了不得,就像人一样,非要我把菜心心摘给它!它还吃肉哩!”
“小仙长?”天心法师忽然睁开眼,笑着问:“不是小仙长是出自哪家?”
话音刚落,那几人的目光齐往佩玉望来。楚小棠也好像发现不对,忐忑地看了小孩一眼,偷偷往旁挪几步。
佛门也想来掺一脚吗?或者,想把孤山拖下水。
佩玉垂着头,怯怯的模样。
但是血雾、佛道、儒墨这些东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呀。
第18章 我还卿以酒(3)
作为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佩玉肩膀抖了两下,手绞着衣角,诺诺道:“啊、我……”
她抬起眼飞快瞥他们一眼,又垂下眸,圆溜溜的眼睛含满泪,就像最无辜可怜的幼兽,对着生人正瑟瑟发抖。
霁月站了出来,挡在佩玉身前,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不要吓着她。”
章礼颔首,收回了目光。
天心法师笑了起来,宝相庄严,眉目和蔼,“仙长年纪虽小,却出现在乌城,莫非也是去参加折花会吗?”
佩玉手放在桌下,轻轻摩挲着红鲤佩。
天心几番发难,难道笃定她是孤山弟子?她眼角掠过一缕春色,忽而想起自己还披着怀柏留下的翠羽披风,心中恍然。
章礼也认出这件披风,竟有些站不稳,扶着桌坐下,颤声问:“你、你是怀柏的弟子?她也来了吗?”
楚小棠见小孩默默不语,于是替她答道:“那位仙长是叫怀柏,小仙长是她新收的弟子。”
“喂,我说,你们不关心下血雾的事吗?”赵橫羽拿出一块罗盘,信手拨弄着指针,“长老,我没猜错的话你有几个弟子在血雾里被杀了吧,为何不试着帮他们报仇呢?”
他们新生一辈中并无多少人知晓怀柏之事,听到这个名字也未曾放在心上。
霁月不解地看过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赵橫羽拿起罗盘,笑道:“我听闻血雾之中暗藏妖魔,我这罗盘,名为寻魔,可以搜寻到百里之内的魔物。我们依着罗盘所指,去找那血雾就行。”
章礼很是不屑,“竖子无知。”
霁月说:“师叔,此举为何不可?血雾中魍魉横行,魔气冲天,用寻魔盘按理来说应行得通。”
“当年你以为我们没用寻魔盘吗?没用的,血雾散去后怎么找都没用。金丹修士,一十六位;其中两名是金丹圆满,”章礼的手有些抖,“都折在了那儿。这事震动这个修真界,连那些不出世冲击化神的老祖都出来了,还是没能找得到血雾。”
赵橫羽还是不服气,“可我这个寻魔盘是改进过的。”
“就算找到又如何?”章礼想起当年,依旧心有余悸,“你难道不知道,那里面有化神的玄魔吗?”
没想到赵橫羽反而搓掌跃跃欲试,“玄魔!这世上真的有玄魔?! 玄魔、血雾……哈哈哈。”他长笑几声,看上去有点痴怔,继续拨弄起寻魔盘,围着客栈转圈。
他们这一番搅合,没人再注意佩玉。于是她站起来,想回客房中去。
楚小棠忙道:“小仙长,我来扶你。”
天心法师手微微一弹,她们身前出现一面金色的光墙,挡住去路。
楚小棠好奇地摸了摸,然后疼得骂道:“这什么鬼玩意?”
佩玉攥紧手,没有说话。
“法师,为何一再为难这个孩子?”霁月有些不满。
天心笑眯眯地说:“这孩子不同寻常。”
霁月并不退让,“她可是怀柏峰主的徒弟,就算不同寻常,也轮不到你佛门来管教吧。”
“小僧不是为了管教,”天心双手合十,走至佩玉身前,“孽债加身,注定孤苦。孩子,你若随我入佛门,隔绝红尘俗世,苦修千载,或许能消除你附身业债。”
“业债?”佩玉无声冷笑。
她这种人,活该要在地狱里煎熬。业债这种东西,不还也罢。反正就算是还,想必也还不尽的。
佩玉转身,满脸天真,“和尚哥哥,我又没欠人钱?为什么要背什么债呢?”
天心轻声叹息,“阿弥陀佛,冥冥之间自有天注定。”
章礼吃惊道:“你莫非是天心?早闻天心法师生来佛陀慧眼,能看清世人身上因果。”
天心摇摇头,“小僧并无如此能耐,只是能窥见魂魄颜色而已。”
“魂魄也有颜色吗?”章礼明显不信,“那我是什么颜色?”
天心看了他一眼,念声佛号,道:“驳杂,与世人无二。”
章礼皱眉,“驳杂?”
天心颔首,神色从容,“人有七情六欲,魂魄注定驳杂。便是方初生的婴孩,洁白魂魄之中也掺许多其他颜色,那是他们从前世带来的因果。若说无瑕之人,小僧只见过两人。”
霁月也听得入神,闻言问:“哪两个人?”
天心笑道:“一位便是世尊佛陀,金光附体,慈悲苍生。”
“那另一人呢?”
天心看了眼小孩,神情有几分怜悯,“另一人的魂魄,是黑色的。”
如若坠于永恒的深渊,行在无光的永夜。
是最绝望的颜色。
天心闭目轻年佛号,“她生在人间,心却冻于地狱;业债缠身,却自觉是有罪之人。”
他眉目慈悲,宝相庄严,杏黄僧袍无风自动,身上似镀一层金边,好似佛陀临世。
万籁俱寂,众人心中如有淙淙清流淌过,神魂俱乐,如受净化。
只有佩玉笑起来,说:“若真有那样的人,想来,你的佛陀也是渡不了的吧。”
“孩子,”天心再问:“你当真不愿入我佛门?”
“法师,我不信佛。”
天心又叹一声,没有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