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33)
傅北不会顺着她,“太晚了,乔叔叔会担心你,早点回去。”
这人不会对乔西有过多的关心,不管乔西愿不愿意走,算着时间去逸夫教学楼上课。
黄昏日落时候,青年湖周围有许多人,乔西找了张空长凳坐着看别人喂鱼。傅北走到逸夫教学楼大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见人还在那里不走,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回来,往楼上教室走去。
然而乔西还是没走,买了杯奶茶在教室外面等着。
铃一响,教室里的学生鱼贯而出,傅北走在后面,一出来见到她,霎时一怔。
“傅北——”小姑娘脸皮比城墙还厚,两三步上前。
奶茶已经喝了大半,江大买东西不能使用现金,那会儿移动支付还没有普及,也不知道她怎么到的。傅北阖了阖薄唇,刚要开口,乔西却塞给她一个东西,她的校园卡,不知什么时候被拿走的。
乔西说谎都不带犹豫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忘了拿,在上课我不好直接进来,就只有等你下课再给。”
买奶茶就是刷的傅北的校园卡,下午都厚着脸皮进教室,晚上还不好意思进去,谁信。
傅北接过卡,淡声说:“我送你出去坐车。”
看样子是一定要让乔西回去。
乔西不肯,“我会自己走,不用你送。”
明显就是在扯谎,会自己走才怪,傅北还不了解她,打小就是如此,嘴里说着自己会如何如何,其实没一样会做,只要她不愿意,别人再怎么逼着都没用。
“那我给乔叔叔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傅北说,带人往楼下走,还顺带摸出手机。
乔西,趁空抢过去,“别打!”
猜到今天乔家可能发生过的事,傅北不会真打,等下了楼,不管小姑娘怎么闹,还是把人带出学校。
乔西闷头跟在后面,在堵气,走着走着把她的手机揣自己兜里,大有今晚真要赶自己走,就不还手机的架势。只可惜这一招对傅北没用,照旧要送她走。
去的江城大学前门。
那时前门外有许多摆小摊的,最多的是卖小吃的摊贩,其次是卖小玩意儿装饰品的,全是几块十几块钱的廉价耳环项链,因为小摊太多,车开不进来,就只能再走远些。
乔西矜娇的性子发作,不走了,杵在一个首饰小摊前,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不走,随你怎么办。”
一条街熙熙攘攘,全是晚上出来逛街的学生,不断有人从她们旁边走过。傅北有耐性,只淡然地问:“不回去你住哪儿?”
故意惹她,乔西硬气地说:“睡大街。”
傅北没说话。
乔西又说:“睡大街我都不回去。”
她这几年是愈发胡来了,小时候懂事听话,做什么事都乖乖的,随着年岁的增长却有一点点偏激,不怎么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可也还好,不会闹出太大的事,还算有分寸。
这些年乔家在大院的风评不是特别好,乔西从小到大就有些孤僻,只讨老太太一个长辈的喜欢,长大后做事又无所顾忌,自然不讨其他大人的欢心。
傅北定定看着她,或许不知道怎么说,亦无从安慰,毕竟这么大个女孩子了,很多道理她都懂,能说什么呢,说那些事无疑就是揭伤疤。
终究还是乔家两口子有错在先,两个人过不下去了,何必让孩子来承受。
许久,傅北无奈地说:“乔西,不要那么任性。”
声音很低很轻,没有丁点儿指责的意思,更不是在教导,这是实话,大半夜不回家没有任何意义,受罪的终归是自己,任性都得自己买单。
乔西没有立即回答,低头看着灰扑扑的地面,一会儿,低低说:“我没有……”
小姑娘垂着眼,不曾看傅北一下,整个人都耷拉着,她只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并不是想任性,知道离家出走没有意义,不过是来找傅北罢了。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今天会来这儿,反正就是来了。
现在还没到晚上九点半,乔建良在六点钟给她打过电话,她扯谎说在同学家,今晚不回去,乔建良和乔妈都没多问,都不关心究竟在哪个同学家里。
乔西从来没带过班里的同学回家,这么拙劣易拆穿的借口,夫妻俩竟然信了。
把人拉到一边的榕树下,那里有坐的地方。
“谈一谈,行么?”傅北低声问,稍微弯下腰身。
乔西埋着脑袋,半天一动不动,更不说一个字,良久,才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哭了,迟疑片刻,傅北还算抬起她的脸,见小姑娘只是比较沮丧,当即松手。
“他们又吵架了?”
“嗯。”
“骂了你?”
乔西摇头,“没有。”
两口子那德行,傅家的人都清楚,不便过多评判,默了半晌,傅北抬手帮她理理额前散乱的头发,勾到耳后别着。
“别太伤心。”
说不出安慰的话,就这么一句。
乔西嗯声,动动嘴皮子,几次话要出口又咽下,最后只有仅仅两个字——“不会。”
周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与这里不入。傅北斟酌片刻,刚要说,倏尔被一把抱住,怀里温热一团。
第32章
小姑娘双手死死缠着她的腰身,一个劲儿往怀里钻,或许是怕被推开,在她腰后将两只手铰着。
小孩儿有小孩儿的处事办法,伤心了,潜意识会找依靠,而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考量,不能任由乔西胡来,所以刚刚说话比较重。
但终究还是由着了。
傅北应该推开乔西的,到底还是没有,而是抬手安抚地轻拍乔西的后背,低低说:“没事了……”
怀里的人拱了拱,察觉到不会被推开后,这才稍微松了点力,半晌,又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用小脸蹭了蹭,像是在回答。
说得现实一点,傅家所有人都是外人,管不着乔家的事,两家只是邻居,这些年的往来表面而客套,关系并不好,连傅爷爷都敲打家里人,别人的家事别插手,老太太都识趣当做不知情,傅北就更没权利多管闲事了。
一没家庭暴力,二没虐待孩子,天底下这样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所有的家庭都有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和美幸福的,轮得到外人置喙吗?
一个人的能力就那么大,顾得了一时,顾不了一世。
理智来讲,真的不该管。
傅北神色有些凝重,可还是说:“今晚我跟你一起住宾馆,明天送你回去。”
乔西埋着脑袋不吭声,许久——“嗯。”
呼出的气息暖热,在烦闷的夏天夜晚尤其灼人,这样抱着不一会儿就热得不行。颈间的热意太过难捱,傅北动动薄唇,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热得自己都受不了了,乔西才松手,额头上都是细汗。
傅北还算头一回那么耐心,摸出两张纸给她擦汗,教道:“下次不能再这样,不想在家里待着,就去找奶奶,但是不能半夜去别人那里。”
尽量尝试着沟通,十来岁的女孩子正处在冲动的青春期,控制不住脾气是正常的,傅北还算温和,只是讲道理。得亏是来的这里,如果是去同学家或者谁那里,出了意外,怎么办?
乔西坐直身子,咬咬下唇,回道:“来找了你,没有去别人那里。”
还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冲动行事。
傅北手上的动作停住,随即说:“找我也不行。”
“为什么?”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随时都能顾上你。”
乔西愣住,抬抬头,看这人一眼,“下次我可以等你有空了再来。”
“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有空了就会回大院,不用来学校找。”傅北说,不给任何幻想的余地。
可乔西没听懂话里的深层含义,不明白这是被拒绝了,沉默半分钟,轻声说:“但是你天天都没空,上个星期没回去,这个星期也没有。”
这下没有话来堵了。
傅北终归还是默然以对,不知道该怎么说,无论找什么借口,乔西都有相应的回答,讲不通的。
小女生的感情就像今夜天上的月亮,即便再暗淡,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何况朝夕相处八九年了。乔西低头看看脚尖,又抬抬眼皮,当瞥见小摊上的劣质手链时,目光被吸引过去。
几块十几块的饰品,大多都是仿大牌的山寨货,仿个样式大批量生产,做工粗糙,廉价得不能再廉价,比如她看见的那个,其实是今年某小众品牌的主打款,售价两万多。乔西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好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简单的东西,正如十五六岁的感情,简单到极致,无比纯粹。
傅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停在那条手链上。
晚些时候,两人去宾馆,大学城人来人往,这个时间点是最喧嚣的时候。
乔西落后了两步,赶紧跟上,走着走着去牵傅北的手。
可惜提前被觉察到,对方向前半步,避开了。
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
乔西没放在心上,这下直接追上去并肩而行,趁机挽着傅北的胳膊。
“去哪边住?”她问,以此分散注意力。
没有甩开,傅北任她挽着,一面走一面回道:“前面,中门那里。”
想过带人回寝室,可到底不方便,寝室还有其他人,突然带个人回去也不好说,而且江城大学的住宿条件一般般,标准的上床下桌单人床,两个人睡一处太挤了。
大学城的宾馆生意红火,环境稍微好一点的常年满房,知道这家是附近卫生条件最好的,傅北才选的这里,只是运气不太好,没有双人间,只剩一间最贵的套房。
学院周围的宾馆向来坐地起价,尤其是晚上,有时候明明有相应的房间,就是故意把贵的卖给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