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5)
“给我把刀。”
越子临不知从何处拿了把刀给她。
她已经习惯越子临能随时拿出刀的能力了。
段长歌念了几句礼魂,才划开他的胸口——完好的心脏。
不知越子临用的是什么办法,凡是被她杀了的人心都焦碎成了灰。
越子临凑近,“现在信我了?”
段长歌却更是不解,“那为何……”她没来得及说完。
一根细长细长的银针扎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一处要穴,只要她动一下,或者越子临动一下,她可能就要下去陪冯爵爷。
段长歌知道越子临为何曲意了,但是已经晚了。
越子临笑道:“段大人,你这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毛病何时才能治好?”她的笑很好看,但笑的时候,不是杀人,就是得意。
而她大多得意的时候也是杀人得手的时候。
段长歌眸色微暗,“爵爷是你杀的?”
越子临道:“不是。我本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打动他,可我进来时他已经死了。”她言之凿凿,语气真挚。
她看了眼段长歌,“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你在我手上,我骗你的必要是什么?”
段长歌笑道:“越左使说过我打不过你,那么为何还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法子?”
越子临道:“因为我不仅是个武者,我还是个小人。”让顾长歌能走能动就是最大的变数,比起冒险,她更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如此义正辞严,竟让段长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是你当初就把真的素箫给我,就没这么多事。”越子临道:“你觉得我喜欢千里迢迢地往来京师?”
那一支假玉箫让她险被猜忌。
或许,已被猜忌。
段长歌冷笑不语。
越子临捏起段长歌的下巴,纨绔子弟的调子学了十成像,“段大人,早说可以少受点罪。”
段长歌呵了一声,嘲讽道:“与阁下戮力同战,本以为阁下仍有侠义风骨,不想……”
越子临打断道:“我方才说了,我就是个小人。”
她随意地坐下来,任段长歌保持着极不舒服的姿势站着,道:“段大人不打算说吗?”
段长歌微笑道:“素箫不在我这。”
她任越子临在她身上摸了一通,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么在谁那?”
“丢了。”段长歌道。
“丢了?”
越子临捏着一把小刀,笑容粲然,道:“段大人,你把我当做三岁幼童了吗?你能想到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掩人耳目,怎么可能随意就丢了?”
段长歌道:“丢了就是丢了。”若不是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的模样应该潇洒得紧。
越子临道:“我可是真念着我与段大人过命的交情。”
“哦?”
越子临遗憾道:“既然大人不领情,那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那把纤细的小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愿意给大人机会。”
段长歌一眼不眨,“越左使,”她语气很是嘲弄,“请。”
越子临拿着小刀,顺着段长歌的脖子划了下去,所到之处,布料尽碎,为了下手方便,她还把顾长歌按到书案上了。
二人的剪影映在薄薄的窗户纸上,竟是暧昧到了极致。
一人压着一人,在对方耳边调笑,令人不敢再看下去。
段长歌勉强回头道:“越左使要想脱我衣服直说便是了,我绝对不会反抗,现在这是何意?”
越子临笑道:“我不喜欢你情我愿。”
段长歌道:“越左使喜欢强取豪夺?”
越子临道:“我喜欢把人碎尸万段。”她的手一重,顾长歌的腰窝上登时出现一道血痕。
段长歌嘶了一声道:“劳烦左使大人给某张脸。”
越子临道:“留全尸又如何?”她冰凉冰凉的刀贴着顾长歌的手指。
段长歌惊觉越子临要干什么了。
“我再给大人一个机会。”越子临道,她拈起段长歌修长的手指,这双手很漂亮,她承认,手指上覆盖着层薄薄的茧子,这不是一双拿针绣花,拿笔写字的手,这是一双用剑的手。
“这样的手,若是少了几根手指,你说,”她几乎要贴上了段长歌的耳朵,热腾腾的吐息打在段长歌的皮肤上,却让她浑身发冷,“会不会有姑娘伤心?”
段长歌还有心思调笑,“越左使若是放开某,某也可让左使大人领略一下某的手上功夫。”
“我真是喜欢极了大人嘴硬这一点。”越子临道,她也不气,她不喜欢别人调戏她,但她从来不会阻止别人调戏她,因为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
她对死人分外宽容。
刀在她手上转了一圈,猛地落下。
☆、第六章 官匪
门被砰地撞开。
越子临拉起段长歌,拿小刀把暗器打了下去。
她站在段长歌身后,仿佛拿她做靶子。
男人容貌出众,白衣出尘,他手里还捏着极细极细的针,与刚刚被越子临打落的一模一样。
越子临道:“你的人?”
段长歌叹气道:“我还请不动镜先生。”
镜朝她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他来救你?”
段长歌幽幽道:“大人小心。”
她告诉镜小心,却不是要他小心自己,而是让他小心她。
镜办事效率极高,救人时往往会将凶犯与人质一同杀死。
为何是他来了?
镜道:“多谢段大人关心。”
我没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
越子临冷道:“好一番郎情妾意,只是不知道这位镜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镜道:“现在。”
他手上没有剑,针也被他扔了。
他只有手指上缠绕着的线。
线很利,很滑。
这是越子临被割掉头发之后得出的结论。
镜显然不在乎段长歌这个人质,但如果她把段长歌丢下那么就失去了一道挡箭牌。
她至少还可以挟持着镜不用暗器。
段长歌显然也不愿意配合她。
这不是废话吗?
她是官,她是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又握着她的命。
越子临欺身,捏着段长歌的脸给她倒进去了一瓶药。
段长歌自然拼命反抗,动作大了些,呼吸也就急了,吸到肺里一阵苦香。
密集的疼一下子蔓延开来。
刚才要灌她药不过是唬人,这药是用来吸的。
“这次可不是活血的药了。”越子临拔了她脖颈上的针,伏在她肩膀上道。
段长歌下意识扶住了她。
镜的线刀压在她的胳膊上,血液不断涌出。
“松手。”段长歌艰难道,又加了一句,“镜先生。”
镜把线抽了出来。
越子临站起来时脸都疼青了。
段长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越子临靠着书案,镜则扶住了段长歌。
越子临撕下一块布料,压住了伤口。
“解药给我。”镜道。
越子临打了个绳结,轻慢地笑了,“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镜弹了一下线刀上的血。
“别再过去,”段长歌挤出一句话,“她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毒。”
刚才越子临手脚受制才受了伤,现下她手臂上即使被镜割了一刀也只是皮外伤,且越子临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毒,真要打下去镜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越子临道:“那是毒,”她把凌乱的鬓角整理了一下,道:“既然是毒,那就没有解药。”
镜道:“外面仍有人。”语调平静,深意却是威胁。
越子临道:“那么,镜先生但请这些人进来,看看我身上带着的毒,够不够屠城?”
段长歌脸色白得吓人。
她在发抖,因为疼。
越子临道:“虽然这药能活活疼死人,但是真被疼死的我却没见过,受不了自己的倒是有不少。”
一字一句,毒蛇似的。
“还请段大人告诉我素箫的所在。”
段长歌低笑道:“告诉了如何?这毒没有解药。于其死前失信,倒不如成就了美名。”
越子临道:“虽然没有解毒的法子,但是有缓解的法子,调养得当,几十年的活头也是有。”
段长歌只笑。
这话中水分太大,调养得当?何为调养得当?
她仍笑,咬牙笑着。
“某死在这倒没什么,”段长歌道:“某也有办法让越左使死在这。”
这不是说笑。
越子临把玩着刀,道:“这也算荣幸吧。若是不够,再加上个素净的美人。”
她指是镜。
镜垂了眸,道:“若是在下知道素箫在哪呢?”
段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在下知道素箫在哪。”
“哦?”
“冯爵爷告诉段大人,若是来人是假,则将素箫带回,埋到京城外乱葬岗向西第三课杨柳树下的坟冢里。段大人,在下说得没错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段长歌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艰难道。
镜道:“你大可随我走一趟。”
越子临抬眼,艳丽非常,“可若是那里有什么埋伏,我为何要信你?”
镜道:“段大人的命捏在你的手里,你知道段大人的身份特殊,在下绝对不会拿段大人的命冒险。”
越子临瞥了一眼段长歌,道:“原来段大人的命那么值钱,之前真是失敬。”她勾唇笑了,“可我还需要一个保障。”
“请讲。”
“我要段大人随我一同前往。”
镜皱眉,“大人恐怕无法支撑。”
越子临笃定道:“她能撑到,我还能让她撑几十年。”
镜想了想,道:“好。”
越子临在前,镜在后,三人都上了马车。
段长歌深深地呼了几口气,“你为何……为何要告诉她?”
镜道:“素箫是死物,人是活的,价值连城的死物比不上一条人命。”
段长歌气得直拍车座。
她不知道镜是如何知道的,她现在只恨皇帝身边竟都是一群死脑筋的人。
越子临道:“段大人还是不要动怒的好,急火攻心,到时候哪怕是我也回天乏术。”
段长歌道:“不劳越左使费心。”
话音未落,一口血涌了上来。
越子临掀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致,悠然道:“点了她的关元穴,别再运气,能舒坦一阵子。”
段长歌自己给自己点上了,轻轻地喘了几口气,这才舒服了些。
马车停下了。
越子临率先下来,段长歌却磨磨蹭蹭。
她现如今身体无力,下来不是易事。
“用我帮您吗?”镜问道。
段长歌摇头,她知道镜帮她无非是把她抱下来。
越子临等得无聊,见段长歌犹豫,上前几步,直截了当地把她弄了下来。
虽说也是抱的,但是十分粗暴,弄得段长歌咳了半天。
深夜乱葬岗幽静,白雪遍地,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越子临见地上没有脚印,心中怀疑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