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35)
段长歌听了之后神色不不变,也是,段思之常年在外,京中君侯众多,她没听过她的名字也是自然。
段长歌道:“听名字不像个姑娘。”
越子临不置可否。
越子临道:“你叫什么?”
段长歌道:“段不疑。”
越子临皱眉想着自己究竟十四岁时有没有这样一段故事。
两人都无话可说,段长歌年岁还小,显然是不习惯,她一掷千金带出来的小美人半点不懂风情,连找话都不会。
“你要带我去哪?”越子临道。
段长歌慢慢减下了速度,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带我出来?”她下意识道,这样跋扈的语气哪里像是对待客人?
段长歌却没觉得有半点反常,道:“若我刚才不理你,你会不会跳下去?”
越子临毫不犹豫道:“会。”
“现在带你出来了,”段长歌道:“我给你银两盘缠,你可以走了。”
越子临看着少女紧抿的嘴唇,突然笑了,道:“我走不了。”
“为何?”
“因为我还有一个弟弟也在。我若走了,他可能会被打死。”越子临道,她语气悠然,看不出来半点忧心,“而且我是官妓,大人扔下的那枚玉牌即使值我的卖身钱,我也不能走,我若走了,定然要连累大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段长歌道。
如果这个人不是段长歌,她定然会把这个问句当成是炫耀身份,可这个人是段不疑,她知道她只是单纯地问一句。
“你是段思之段大帅的女儿,是少帅。”越子临道。
段长歌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方才管事说的,我听见了。”她解释道:“即使段少帅不怕上面怪罪,但是放走官妓仍对段大帅名誉有损。”
更何况,以箫琼那个多疑的性子,段长歌要是真把她放跑了,恐怕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事情。
“还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越子临道:“即便大人把我弟弟救回来了,我们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怎么活下去?”
段长歌微怔。
越子临可以确定了,她年少时绝对没有这样的记忆,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逃走,如果有人向她伸出了榄枝,她定然不会拒绝。
“你要带我去哪?”她微微仰头,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眼睛上。
段长歌道:“我不知道。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想去,”越子临想了想,道:“你送我回去吧。”
段长歌回绝道:“不行。”
“为什么?”她调侃道:“段少帅难不成还舍不得我?”
“你现在回去,管事定然要觉得是你讨不了我的喜欢,”段长歌的脸有些红,声音却还算自然,“你定然还要挨打。”
“段大人真是怜香惜玉。”她笑道,十四岁的少女,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烟视媚行的艳丽。
段长歌别过头去,道:“我带你去山上。”
“山上有什么?”
段长歌道:“寺庙。”
“少帅是想我做尼姑,还是想自己做尼姑?”她道。
段长歌有些恼了,道:“今天有庙会。”
越子临搂着她,嗤嗤地笑了。
若是段长歌小时候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好玩极了。
段长歌马骑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
确实热闹。
可惜越子临不是十四岁的少女,这么多年也把她那些童心童趣磨了个七七八八。
段长歌下马给她买糖,桂花糖香气四溢。
越子临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又捏了一颗,最后把所有的糖都拿到了自己身边。
段长歌看着她的动作,并未出声阻止。
她喜欢糖,买就是了。
越子临遥遥一指,道:“前面有算命的。”
她不信命,只是她得知道,算出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她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这是梦?是幻觉?
“你要算。”
“你不信?”
段长歌淡淡道:“不信。”
段少卿全然忘了自己在楚阁中让人算命的事情了,现在一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样子。
“算算吧,当是玩。”
段少帅屈尊降贵陪她去了,算命的是个年轻人,年轻得有些稚气,也不是瞎子,见有人来了,道:“两位算什么?”
“算命。”越子临道,她朝旗子一扬下巴,“你不是自称知前五百年,后五十年吗?不如就给我算算,我会如何?”
年轻人笑,道:“这是天下的格局。”除非是搅动天下之人,不然她算不出来,也不屑于算。
越子临一把拉了段长歌,道:“那你给她算。”
段长歌是段思之的女儿,搅翻云覆雨的人未必没有她一个。
这不就是说眼前的小姑娘能左右天下吗,委实轻狂。
可现在既没有生意,又没有其他事,年轻人觉得算算又何妨,就当哄孩子玩了。
于是道:“我得取一滴血。”
越子临看段长歌,段长歌叹了一口气,伸手拿刀,在小指上割了一个口。
年轻人让她把血滴在黄纸上,血浸到了黄纸内,就被烧了,然后将纸灰倒到酒里。
他晃了晃酒杯,烟灰四散。
年轻人低头一看,脸色登时变了。
越子临推她,道:“段少帅,你的命也太贵了吧。”
哪怕是段元帅的女儿,也不至于能让年轻人吃惊成这样。
“这位……大人,可是郡君?郡主?不,不是,”年轻人哆哆嗦嗦,道:“您是,”声音猝然压低了,“储君?!”
越子临觉得这人真是疯了,箫琼立七世子为储君,乃箫雯钦,和段长歌有什么关系?
若是那位忠心耿耿的段大帅能造反,那比让箫琼不多疑还难。
段长歌呵斥道:“胡言乱语!”
她是储君,那她父帅是什么?
年轻人愈发惊异,尤其是段长歌将态度摆出来之后,心里也知段长歌显然不想让人知道。
莫非,这天下要改姓不成?
“这位姑娘,可还要算?”他深吸一口气,道。
越子临在段长歌耳边道:“我且看看他能算出什么,他算你是储君,说不定,我是储君妃呢。”
段长歌咬牙道:“闭嘴。”
越子临乖乖闭嘴,不去触她的眉头。
毕竟现在段长歌是她的恩客金主,她说什么是什么。
仍是取了一滴血。
年轻人看她的命相,这次连杯子都扔了。
越子临心道我不会真是储君妃吧。
“怎么?看见了什么?”
年轻人颤声道:“封地千里,位同王侯。”还有一点他没说,若段长歌日后是储君,那她就是推动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哪怕不是主使,她也起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作用。
年轻人觉得头疼欲裂,他遇到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越子临道:“承先生吉言。”说着想去拿钱,结果没摸到钱袋。
段长歌把自己的钱袋塞到了她手上。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段长歌实在是太贴心,太有眼力见儿了。
她们又逛了一会,段长歌显然心情不佳,越子临给她买了个同心结,当然也是用段长歌的钱。
同心结很是精巧,段长歌在手里摆弄。
越子临笑吟吟地说:“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请叫我课代表,谢谢。
感谢一支半节小天使、思凡小天使的地理。
Oyy染小天使的手榴弹。
☆、第四十七章 桃花
段长歌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 把手伸了过去, 道:“给我戴上。”
小时候的段长歌怎么这么有意思。
越子临确实有设防的心思, 奈何段长歌年岁又轻, 脾气又不像长得的时候,这时候让她想防也硬不下心来。
“申时了, ”段长歌看着不远处的日晷,道:“我送你回去。”
越子临道:“我以为段少帅要让别人来接我呢。”
“你要不要我送?”
从山上到花楼十几里, 越子临点头道:“劳烦段少帅。”
段长歌把她送回去之前, 道:“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你?”
越子临道:“梦里也说不准。”
段长歌道:“那你对我为什么好像非常熟悉?”她想说的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越子临一愣, 她把眼前的少女当成六年之后的段长歌这话她难道会乱说吗?
“可能,是我们有缘吧。”
段长歌听她扯天扯地, 也不再问, 到了花楼就将她送下来,“我明日还来看你。”这是说给管事听的,又道:“我表兄呢?”
管事道:“少傅大人听说您带了琴倾出去, 便先回去了。”
段长歌点头,神色傲慢。
年少时的段长歌倒把少帅的架子拿了个十成十。
管事道:“你回去吧, 今日就别在柴房睡了, 你搬去碧青院, 我会让丫头给你收拾出房间。还有,今天晚上别挂门,我给你找个女夫子,好好教你规矩。”
“那,我弟呢?”越子临道, 她刚来时,也不曾见到顾明远。
“什么弟弟?”管事皱眉,“我看你是高兴昏了。”
顾明远不在这?
那他在哪?
“你来时就你一个,难不成你还认了什么弟弟不成?”管事警告道:“不管是谁,都别做逾矩的事。”
越子临道:“是。”
管事见她低眉顺目,可能是得了段长歌喜欢的缘故,她往日觉得的赔钱货居然也顺眼了起来,于是放软了口气,道:“你若是能得段少帅的喜欢,一步登天都不是难事,说不定她去和皇上求个恩典,脱了你的贱籍也说不准。不过呢,你可得小心谨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越子临仍是呆呆愣愣的,好像是没听懂,也可能是没听。
管事恨铁不成钢,道:“回去吧。”
越子临见了礼,走了。
她仍想着顾明远的事情。
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没有?
还是,她之前一直在做梦?
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梦?
越子临揉了揉眉心。
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她怀疑,自己之前的人生,都是假的。
……
第二日段长歌果然来了,这次却没带她出去。
之后她连着来了好多日,即使不来,也定要托人带东西,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段不疑同段帅出去半年,回来时,带她出去看桃花。
桃花如火,点燃天际。
越子临不知在哪学得上树的本领,爬上去之后,坐在树干上两腿荡啊荡。
段长歌道:“你下来。”
越子临道:“不下。”
段长歌道:“你果真不下来?”
“我说不下来,就是不下来。”她道。
段长歌转身就走。
越子临心思一动,惊叫一声,竟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她被接住了。
段长歌从小习武,臂力自然比常人强,只是到底是个孩子,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越子临趴在她身上,大笑起来。
段长歌气得要命,怒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