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衣(28)
越子临仰了半天的脸,结果就等上了这样一句话,气道:“这张脸就这么不好看?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段长歌见她撅着嘴,微怒微嗔,更是站不住,立刻道:“我先出去看看,你慢慢弄。”
越子临莫名其妙,看她逃似的出去了。
段长歌是怎么了?
段长歌出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欲重重一拍。
段长歌猛地回头,握住了这支手。
“乾戈?”段长歌皱眉,“你做什么?”
青年将军悻悻地抽回手,道:“怎么这种表情?见鬼了?”
段长歌揉着太阳穴,道:“没有。”她盯着乾戈看,将对方看得发毛。
乾戈慌忙道:“怎么?大元帅要你嫁人了?我不想委屈自己,你别看我。”
段长歌环胸,冷冷地看着他。
乾戈停住,道:“你究竟怎么?”
段长歌这眼下一圈乌青,周身气压又极低,看起来倒像是欲求不满。
“少帅,我整理好了。”越子临一撩帘子出来,柔声道。
乾戈震惊地看着段长歌,“你……你……”
段长歌挑眉道:“我什么?”
“好你个段不疑,”乾戈啐了一口道:“我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他看了越子临的脸,发现这女人既不美艳,也不妖娆,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良家子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道:“这不会就是少夫人吧。”
☆、第三十九章 变故
段长歌瞥了他一眼, 道:“别胡说, 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越子临抿着嘴道:“少帅, 这位是?”
不等段长歌说话, 乾戈便主动道:“在下乾御渊,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越子临道:“子临。”
越子临选的这张脸选得又羸弱, 又秀气,实是我见犹怜, 乾戈笑道:“子临姑娘是医士?我从前却未见过。”
“是。”越子临道:“我被素先生所救, 现在伺候着少帅。”
乾戈看着段长歌, 皱眉道:“你还要人照顾身体?”
段长歌道:“如何?”
乾戈道:“暴殄天物。”他朝段长歌招手,“来, 你过来。”
段长歌道了一声失陪, 跟乾戈过去了。
乾戈道:“你身体一向好得不行,还用人伺候?那姑娘又不是少夫人,怕不是你见人家姑娘生的好, 想趁机占些便宜。”
段长歌彬彬有礼道:“这就是御渊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一笑, “无……子临见我精神疲怠, 主动照顾某, 自然心甘情愿。我若是想做什么也是你情我愿,”说完她竟想扇自己一耳光,“更何况某也不想做什么。”
她又道:“御渊兄若也想红袖添香,自去寻觅佳人。”
她说得很自然,“那子临, 是我的人。”
乾戈摇头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就疯了,说一点事没有我可不信。”他见越子临仍站在原地,风吹青衣,人影秀弱堪怜,道:“那姑娘我看着也很好,是自持的人,若果真是家世清白,表里如一,你娶了又何妨?大元帅和夫人又不管你。”
段长歌不赞同道:“你把嫁娶说得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某愿意娶,她未必愿意嫁。”
乾戈一脸暧昧地看着她道:“你看,我说什么?你果真是想娶的。”
段长歌注视他良久,道:“乾将军觉得军中洗马如何?”
乾戈道:“我只听过太子洗马,恕我……”他顿了顿,“段长歌你说的不会是去马圈洗马那个洗马吧!”
段长歌淡淡道:“不是。”
乾戈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甲胄下露出来的,洗得如同新衣一般的衣料。
军中人人都知道,乾戈将军不好酒,不好茶,不好美人,他只爱干净。
他不去赛马,因为嫌马场脏;他不去花楼,因为嫌床褥脏;他不去酒肆,因为嫌器皿脏。
“是去河边。”段长歌冷冷地接上。
“什么?!”
“巡查期间妄议少帅私事,某看你是太闲了。”段长歌道:“前营七百匹马,不刷完不准回来。”
乾戈看她是铁了心了,军令如山,他自然不能不从,于是一咬牙,应道:“是。”
“不过,”他已经得了洗马这一“重任”,干脆直接问道:“你对那子临就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
若他得了答案,知道段长歌这眠花宿柳的风流胚子究竟栽到了哪路神仙手里,也不算辜负他刷这么多马。
段长歌道:“某为何要告诉你?”
是七百匹马不够刷吗?
乾戈嬉皮笑脸道:“我今年已二十有三,家中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子临姑娘生的好,又通医理,我很是喜欢,若少帅你当真毫无心思,那么我便无所顾忌了。”
段长歌面无表情道:“来人!”
立时有巡防的小队停下,为首的道:“少帅!”
段长歌指着乾戈,道:“叉下去,杖四十。”
乾戈怒道:“四十军杖你也不怕打死我!打吧,打吧,回京看你怎么和我乾家人交待!”
段长歌义正辞严道:“死了算我爹的。带下去。”
乾戈一边被拖下去,一边道:“她未嫁我未娶,我又不用下作手段,像你说的,心甘情愿怎么了?”
段长歌道:“见面不到半个时辰,一见钟情也没这么快的,我看你才是衣冠禽兽,看人姑娘好看,又年轻不经事,想把人哄到手。”
乾戈气结,道:“一见钟情你管得着吗?段少帅怎么管的那么宽?人家姑娘是你女儿还是你夫人?”
他和段长歌在一起久了,处处都要被拿出来和她比一比,比多了也生出逆反心理,段长歌有的他要有,若是段长歌有的举世无双,他就算明抢也得抢到手。
不过这事不一样,人不是东西,他不能抢,他就想知道个结果。
乾戈道:“我还给你赌个誓了,今生娶不到她,我也不算好男儿!”
说着就被人拖下去,军士道:“将军,你可少说两句吧。”
“少说,我偏不。”乾戈道:“你等我十里红妆娶她吧,段少帅!”言辞极尽挑衅之事。
段长歌此人就是嘴硬,眼睛都快掉人身上了还说不喜欢,他要是不逼上一逼,指不定要撑到猴年马月。
段长歌风流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再被她那所谓的守礼性子给吓回去。
她这个人的风流是分人的,对待风尘女子,自然是温柔又知情,可良家子,段长歌却从未沾染过。
她把人当朋友,那就是当朋友,一点其他心思都不起。
乾戈挣脱开,道:“我自己会走。”
一弹铠甲,大摇大摆地走了,水绿色的剑穗子一动一动的。
段长歌的事要是成了,她请他喝陈年的御供都不够。
只是有一遭他想不明白,那姑娘和她是第一次见吧,一见钟情有那么快?
那姑娘是什么意思还未可知,不过依段长歌那人,定然不会让人家知道,他改日去探探口风。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乾戈悠哉地哼哼,已经在想给段长歌成婚包多大的红包了。
段长歌黑着脸回去。
越子临盯着她半天,才道:“松开吧。”
段长歌满脸的不解,道:“松什么?”
越子临指她的手。
段长歌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犹拿着素怀锦送来的香囊,针脚细密的缎子香囊,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她扯坏了。
段长歌温声道:“他一贯如此,你别往心里去。”
越子临道:“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她的表情分明是记在心上了。
段长歌不放心,又提醒道:“杀人触齐律。”
越子临被气笑了,道:“你放心,我杀人定然做的干净。”
段长歌想了想,叮嘱道:“杀了记得告诉某,某替你埋尸。”
越子临道:“好。”
“刚才的事,你别……”
“刚才有什么?”越子临歪头道:“我都忘了。”
她的模样俏皮,看得段长歌淡淡一笑,道:“自然无事。”
她这样放心落到越子临眼里却让她心都凉了大半截。
段长歌果然除了朋友之外的关系,一丁点都不想与她扯上。
“我还有事。”越子临道:“再会。”
段长歌点头。
越子临所谓的事就是在河边扔石头,扔了到了晚上,军队修整,今日并未行军。
她掺杂了内劲上去,一下溅出的水花三尺高,偶尔还能打到鱼,直接砸昏过去,飘在水面上。
越子临这样的时候就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每次她心情不好,魔教总坛后山上的飞禽走兽就会遭殃——会变成一道道菜端上桌子,既不加盐,也不加油,有的时候连毛都拔不净。
吃菜的殊荣只在她亲近的几个人身上有,为了既不驳越子临的面子,又不委屈自己的嘴和胃,越子临的同门都很惯着这个小师妹,一是她长得美,二是怕她生气。
越子临拿树杈把鱼勾过来,然后直挺挺地穿进去,穿了一串,打算回去给段长歌煲汤喝。
“姑娘。”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越子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狰狞,她戴着面具,幅度过大会让脸皱。
她转身,把鱼放在身后,这个动作让乾戈觉得越子临好像是害怕他抢她鱼。
呦呵。
越子临看清了乾戈的脸,这不是上赶着娶她那位吗?
乾戈牵着马,甲胄已经换下来了,穿着紫衣,腰间佩剑的青年将军俊逸逼人,“在下乾御渊,不知道姑娘可还记得?”
越子临点头道:“自然记得,你是早死那位被少帅命去洗马的将军。”
乾戈嘴角一抽,突然觉得着姑娘没那么好了。
“将军何事?”
乾戈道:“白日的事,冒犯了姑娘,请姑娘见谅。”
越子临状似惊讶道:“原来白日说的是我。”
他们两人都没有指名道姓,若不是局中人,确实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
乾戈顿了顿,开门见山道:“姑娘喜欢段不疑……段少帅吗?”
越子临一愣,但马上道:“段少帅为人温润,家世显赫,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我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嫉妒。”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她问得很无辜,很不解。
“因为段少帅……”他还未说完,一声尖厉哨音猝然响起。
那是警哨。
乾戈面色大变,道:“你在此地别动。”翻身上马回营。
他随便抓住了一个人,道:“怎么了?”
军士慌忙道:“刚才有刺客欲要刺杀元帅,被少帅挡了下来,一剑扎到了胳膊,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赵十年小天使的手榴弹。
我是真不知道古代失血这个词怎么说。(摊手)
☆、第四十章 镜花
段长歌不是失血过多昏过去的, 她是疼昏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