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目送着两人离开,李寸心说给我听的故事余劲太大,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比感慨。
为梅文钦的悲剧,有时候人萌生死志就是这样静悄悄的,外表平静和寻常人没有两样,在某个平常的午后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为李寸心的求生,人活着好像不需要寻找多大多深刻的意义,有时候一件极小的事,极小的物,或是念头,就能成为支撑人走下去的动力,对于李寸心来说,就是萌生的将‘梅文钦’养大的这个念头,她并不知道走下去会遇见颜柏玉,但她因为走了下去,遇到了颜柏玉。
我理解梅文钦的选择,我也永远佩服和喜爱李寸心这样拥有强大生命力的人。
第159章
村民们的坟就落在田里, 在油菜地的田头,圈出了一方地,先挖出一个土方坑, 将装骨灰的盒子埋进去,然后村民一人添上一铁锹的土, 垒成坟堆。
为此, 李寸心特意出了一趟远门, 因为时间隔得太久, 所以她找了有几趟,才又重新找到那株苹果树。
十五年前的苹果树仍然生在那儿,它的变化比人小。
李寸心在树下站了一会儿, 望着树前一个浅浅隆起的土包,上边已经长出青草和周围的荒草连成一片。
李寸心从村民手里拿过铁锹开挖。有那缺心眼的还不明白状况, 问道:“村长, 你到底要找什么宝贝?神神秘秘的。”被旁边的人给了一手肘。
跟过来的村民说道:“村长,我们来吧。”
李寸心摆摆手, 说道:“不用。”
她埋的不深,翻开土壤后涌出一股很重的泥腥味儿。
因为实在隔得太久,当初也没条件做什么防潮,血肉被早已被腐蚀殆尽, 衣物和骨头都快化为泥土。
她铺开一面夏布,将那些还留存的碎骨渣捡到了夏布中, 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带回了村子, 一起葬在田里, 就埋在村民坟堆的边上。
这时候已经快要入夏了, 地里种的冬小麦已经收割了。
冯槐带领石匠已经刻好了墓碑,墓碑立在坟前,墓碑上密密麻麻的是村民们的名字,这上边自然也有梅文钦的名字。
李寸心自己给梅文钦堆的土,堆完以后,轻声说:“路上做个伴,不会太孤单。”
村民们站在坟前,一点不觉得忌讳,反而觉得很安心,若世间真有鬼神,他们相信村民的灵魂会保佑他们。
村民们一个个上来抚摸墓碑,几乎是将这碑当作了许愿石,“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保佑今年粮食丰收”“保佑我健健康康,今年能成家”
他们带了一些水果,和几碗主粮供在墓碑前。
村子里的粮仓虽然因为歹人而暴毙,好在是抢出来一部分的粮食。许印带着人将人质俘虏以及机床一起送至南海村后,也换回来大量的粮食。以两个村子的交情,让南海村帮忙将俘虏流放至海上,就算没有酬劳,在得知事情原委后,他们也会帮,而服苦役的四十多个人力资源以及那一台机床都是价格不菲,在桑梓村困难的情况下,南海村自然很是舍得来付款购买这“商品”。另外的巴冬村的队伍回村后,即便是桑梓村没有派人过去借粮,巴冬村也派人送过来一些种子牲畜以及粮食。
这些粮食加上从麒麟村带回来的赔偿,已完全足够让他们吃上半年。而粮仓被烧那时,地里已经种下越冬的庄稼,只待开春了成熟便可以收割。
是以开春后,村子便恢复了大半的元气。
上完坟后,李寸心便回了村子,不知道是因为年纪渐长,还是这一次伤到了根本,她比以前容易觉得疲累。
路上遇到施工的队伍,从采石场运石料回来,她瞟了一眼,大多是从麒麟村带回来的俘虏。
要流放的人员早已经被许印蒙了眼远远带离了村子,不知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虽不要他们的命,也剥夺他们现在的生活,让他们像初到这个世界一样身无一物,活在荒野中,生死由命。
余下这些服苦役的,村民大抵也能明白他们身为麒麟村一个毫无地位的村民所面对的形势所迫,可又实在为村子无妄遭受的一切感到怨恨,是以什么活苦什么活累就丢给他们,但也不至于在生活上虐/待他们,该给他们住给他们住,该给他们吃也给他们吃,只是在劳作上,这些人的工作量远大于桑梓村的村民。
眼下这重修粮仓,开采石料往来运送石料便是这些人的工作,他们也不敢跑,村子里的狼能凭味道追踪他们,而且跑出去,那就跟被流放差不了多少,至少这里有得吃有得住,熬到头了还能回麒麟村,要是跑出去,活不活得成都难说,是以也只能慢慢捱。
李寸心回了家,颜柏玉还没回来,如今颜柏玉已经不参加外出探索的任务了,去南海村也好,流放人员也好,她都没去,李寸心知道她是为了自己。
她感动之余,心疼她,心疼她的同时又难免自私地想要留下她,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确实为了颜柏玉这个决定而欢喜无比,以前就是,现在更甚,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她只想有更多的时间来和爱人厮守。
然而颜柏玉和她一样不是能闲下来的人,她即便是留在村子,也有自己的主场。
巴冬村送来一匹牲畜后,加上村子本身孕育的马,他们村子里的马数量已经不少,村里原先的马场马舍已经无法满足马儿们的运动和居住条件。
李寸心早先和汪来旭在田野东边看中的一片草野便很适合做为新的马舍选址,那边场地平坦开阔,适合放马,通风向阳,也符合建马舍的要求。赵蓬莱在村子里帮着修粮仓,杨太楠便带着人去了东边建马舍。
从那边骑马回来要上一些时候,但要是把路修好了和田岸的路连同,往返也用不了多久。
李寸心想着想着,打了哈欠,坐了一会儿后她便开始犯懒,不由得往后躺在了竹床上,躺没一会儿,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再醒来,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脸,她半睁着眼,含糊地说:“回来了。”
颜柏玉上了床,竹床吱呀一声。
“马舍,修完了吗?”
“快完工了,就这两天。”颜柏玉摸了摸她耳朵,很轻道:“又贪凉,睡竹床上。”
颜柏玉的动作很温柔,摸得她很舒服,她往她靠了靠,搂住她的腰,笑道:“抱着你就不凉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进来一丝水汽。
颜柏玉嘴唇蹭了蹭李寸心的鼻子,李寸心笑着朝她皱了下鼻子,颜柏玉下挪,贴在了李寸心嘴唇上,她骑马吹风回来,又刚洗了脸,嘴唇有些凉,所以更感觉到李寸心嘴唇的柔软温热。
她有些沉溺于这感觉,搂着李寸心的后脑勺,想要延长这感觉时,屋外噼噼啪啪声响,水汽的味道更粘稠了。
“下雨了。”李寸心忽地坐起身,因为起猛了,额头与颜柏玉磕了一下。
颜柏玉捂着额头,李寸心已经蹿下了床,一路叫唤,一路往外跑,“哎呀,我的麦子,我的麦子!”
颜柏玉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只顾得上喊,“寸心,把斗笠蓑衣披上!”
堂屋里响了一阵后,脚步声便匆忙远去。
她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声。
过了没一会儿,人折返了回来,在堂屋里脱了斗笠蓑衣,慢吞吞地进屋来,关上了门,转过脸来满脸堆着笑,爬上床来,说道:“汪来旭他们一早就收了麦子,你路过瞧见了的,干嘛不告诉我,害我白着急。”
颜柏玉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跟你说,你等我开口了么?就是我告诉了你,你不还得过去看一眼才肯放心。”
李寸心讨好地笑了笑,凑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撞疼没有,我给你揉揉?”
颜柏玉说道:“寸心,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离了你就不会做了,你适当松一松,也不会就出了问题。”
“我知道,我就是还没习惯。”李寸心忙道,身体已经贴了过去,蹭着她,“别生气嘛,我们继续好不好。”
颜柏玉抓住她的手臂,一翻身将李寸心压了下去,咬着牙深深道:“是得好好继续,淋了雨受了寒,得帮你出出汗去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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