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贝贝隐约听见担架上忍不住疼的人传来的啜泣声,捂着嘴,眼睛顿时湿了,不忍地将脸移开。
道路两旁的人目光沉重,心里闷得慌,当听说这些人糟了灾,有伤员,那时候他们的感觉是隔了一层的,对他们而言,感受更多也只是“火灾”“伤员”这词的含义,而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新鲜生活、是血淋淋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灾难。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李寸心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清了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她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蒋贝贝和柳错金,“我们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做。”
两人看到队伍在前边停下,村民们空洞的眼光茫然无措地打量着这片地方,时而神经质地闪烁出警惕的光芒。杨太楠骑着毛驴从队伍最后方赶到前头来维持秩序。
杨太楠下了驴背,到李寸心跟前说道:“李村长,人都到齐了。”
李寸心点了点头,和杨太楠走到队伍前头,李寸心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是这里的村长李寸心,我想你们过来之前,杨哥已经给你们做过大致的情况说明,那么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你们也累了。希望大家能自发维持秩序,听从安排,我们尽快处理好物资的交接,安排好大家的住处,大家也能尽快吃上热饭,洗上热水澡,好好休息。”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响应,但也没有人抵触抗拒,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李寸心。
李寸心回头看向身后,先是颜柏玉走上了前来,说道:“请管携畜禽的各位带着物资到我这边来集合。”
队伍的人看向杨太楠,杨太楠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颜柏玉身边,将手中毛驴的缰绳递给了颜柏玉,把毛驴交了出去。
有了杨太楠领先,队伍里牵着毛驴的、抱着鸡鸭的、拉着山羊的,都带着自己看管的牲畜走到了颜柏玉这边。
人到齐后,颜柏玉说道:“请跟我来。”
另一头,云绣说道:“请管携食物、包括一些香辛料在内等各种食材的各位到我这边来集合,带着种子的各位也到这边来集合,和带着食材的人分开站。”
柳错觉站在另一边朗声道:“请管携金属器具的到我这边来集合。”
蒋贝贝的声音太细,王燃在一边帮她喊道:“请管携布匹毛皮的到我这边来集合。”
夏晴放开了喉咙喊道:“请各位带着木质家具的,不管什么桌椅板凳、木板、木棍的,都到我这边来集合,还有带着杯碗筷子一类的,以及各种生活琐碎物品的,也来集合,分开站。”
颜柏玉几人手上都拿着一本裁剪后用线缝定的薄本,身旁跟着一个人帮忙端着装墨汁的水杯,好叫他们这些负责物资交接的人方便记账。集合完人后,负责的人便带着他们下去将物资运去存放的位置。
等到几队人陆续离开,赵蓬莱、宁一葵、王然、狄婉玲四人拿着孙尔列出的那张表格走来,分了四处站着,各自向队伍里叫道:“请叫到名字的各位到我这边集合,我们现在要开始给各位安排住处。”
“罗柳、汪来旭……”四个人开始各自按照表格叫自己负责的人的名字。
领着伤患去病房的于木阳小跑了回来,向前张望了一下,着急地越过人群,找到队伍前头的寸心。
李寸心抬头,目光从手里的表格看向于木阳,问道:“人安置好了吗,钱医生怎么说?”
于木阳说道:“钱医生很满意,但是现在病房里还缺了十张床,他们的担架有些是布担架,没法用做床板。”
李寸心说道:“要床架床板去找夏晴,要垫絮被单去找蒋贝贝,她们那边实在拿不出来,再来找我,我来想办法。”
于木阳点了下头,应道:“好。”连忙下去找人。
李寸心看向前头分开的队伍。赵蓬莱和宁一葵已经带着人离开,去安排住处。王燃和狄婉玲的队伍也集合得差不多了,原先站着人的地方只留下一些深深的车辙印。杨太楠和孙尔还守在这里,好让村民们有什么问题时,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进行协商。
所有的事都是喧闹却有序的,众人虽然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场面,但忙碌和心理上的同情迫使他们快速进入状态。
那些护送伤患和前去物资交接的人陆续又回到了村西口集合,很快接收记录物资的夏晴等人也赶了过来帮忙安排村民住处。
李寸心看了看天色,拉住云琇说道:“云琇,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去生火做饭,村子里多了两百来个人,厨房压力不小,等会儿蓬莱他们安排好住处,杨太楠他们村子里的厨师会过去你们那帮忙。还有,今天的伙食做得清淡些,他们变更饮食,要让他们的肠胃先适应一下,别蒸饭,直接煮粥,让他们容易消化。”
云琇道:“我明白。”
云琇叫走后厨的人,又另外挑了些人帮忙挑水备菜。
李寸心仍旧和杨太楠孙尔两人留在村口核查人员住处的安排,直到表格上的名字勾画完,李寸心带着最后三人对杨太楠和孙尔说道:“走吧。”
这两百一十五人在来之前就已经被李寸心分好了住处,谁住在哪罗列在册清清楚楚。
李寸心带着人径直来到了汤疆和沈虎的屋子。两人正坐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到人过来,沈虎忙站起了身。
李寸心向一边开着的房门看了眼,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沈虎道:“都收拾好了。我屋子里堆放了不少素纸和造纸的器具,占了空间不好搬运,位置要小些,所以汤疆过来和我睡,他们三个住汤疆的屋,村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嗯。”李寸心瞥了眼汤疆。
汤疆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他虽然配合,但也说不上多热情,原先见到伤患时的震惊与共情,在搬到沈虎屋子里,想着以后拥挤的生活时被焦躁不安一点点消磨下去了。
李寸心安排住处的方案和众人设想的完全不同。他们以为李寸心会叫村里的人搬出些人来,空出一部分房子来给杨太楠村子里的人住,但李寸心没有。
李寸心和颜柏玉商量过后,认为两边人要是分开了居住,便是隐形的划分出了区域。人喜欢呆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即便是住到了一个村子里,但要是两个村子里的人依旧只跟自己的熟人交流,只在迫不得已时才和对方村子里的人来往,那交融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在这样的氛围下,久而久之,两边会隔出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李寸心让原先的村民依旧住在自己屋里,把杨太楠村子里的村民分散了安插进每一户,或是原住民空出一个房间给新居民居住,或是新居民与原住民同住一间房,不仅如此,每位原住民还要负责引导自家新村民适应新的生活,新村民是轻微伤患的,原住民也要承担起照顾的责任,这样把责任细分落实到个人,不光出了问题有人可查,还能减轻钱医生以及管事人员的负担。
每人的住处也不是随意安排的,而是选择和原村民同乡或老家最近的新村民相组合。
李寸心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打破两个村子交流的壁垒,让他们不得不朝夕相处,从生活起居互相交融,最快速地融入对方的氛围。
李寸心看出来了汤疆的不乐意,但没有多说,她指着身后的三人向沈虎和汤疆说道:“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你和汤疆要负责照顾他们,互相认识一下。”
李寸心向三人介绍了沈虎和汤疆,又向汤疆和沈虎介绍道:“徐七,老家黄山的。卫东羽、元旺,巴蜀的。”
汤疆一怔,看向卫东羽和元旺,“你们老家哪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元旺木木地说:“宜宾的。”
汤疆高兴地怪笑了一声,叫道:“我也宜宾的!我也宜宾的呀!”他又忙不迭问卫东羽道:“你呢?”
卫东羽有些别扭地说道:“重庆的。”
汤疆道:“老乡,也是老乡,川渝是一家。”汤疆兴奋地眼睛都红了,问元旺道:“你是宜宾哪呀?”
元旺道:“长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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