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画(125)

　　如此过了五天，远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太子登基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明天就是黄道吉日，太子已经定于明日举办登基大典。
　　辰絮坐在寝宫里，她对于太子登基的消息没有任何感觉。水到渠成的事，早完成就意味着她可以早一点离开。
　　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传了消息，让辰絮明日准时参加登基大典，并备下公主穿的礼服和首饰。珠光宝气的摆了一桌子。
　　“公主，您要不要试试？如果哪里不合身，奴婢为您改一改。”泠音道。
　　辰絮摇头。“都是宫里的老师傅了，她们对于我的尺寸极为了解，不会不合身的。”她回头看着手拿礼服的泠音，突然问道：“泠音还有家人吗？”
　　泠音摇头。“奴婢孑然一身。”
　　“那也很好，无牵无挂的。”辰絮挥手将泠音打发出去，她一个人走到窗边，望见外面隐隐约约有士兵走动的身影。这是看着她的吗？辰絮冷笑，真当她易迦辰絮是个弱女子不成？
　　太阳落山之后，琳琅来见辰絮，易迦皇族的人已经悉数被接到皇宫之中的一处偏殿，大概是太子觉得明天再接人进来面子上不好看。
　　“琳琅，明天我去参加登基大典的时候，你想办法一个人悄悄地混出宫去。去找你姐姐，把这封信交给她，她会明白怎么做的。然后你记着，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再回到宫里。”辰絮说着将桌子上的一封信交给琳琅。
　　“公主！”琳琅预感到事情有变。
　　“你放心。以我的武功，就算真出什么事，要脱身应该不难。只是我不能带着你们走，所以要提前为你们想好退路。”
　　“那泠音呢？她怎么办？”琳琅一想到要和辰絮分开，心里就不好受。
　　“她和你不同，所以我另有安排。你们不要互相询问，对于彼此的动向，不知道才是对对方最好的保护。”辰絮拍了拍琳琅的肩，“许过你衣锦还乡的。就算明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姐姐会替我做到。”
　　“公主，奴婢会把信交给姐姐，也请公主千万保重。”琳琅含着眼泪给辰絮磕了一个头。
　　辰絮笑着将她搀扶起来。“怎么就哭了？这只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万一明天什么事都没有呢？你今天的眼泪不是白流了？”
　　琳琅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奴婢一切都听公主的安排。”
　　“去吧。别让人看出破绽。”
　　琳琅走后，辰絮拿出了自己的裂天剑。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剑鞘，心中终于感到悲哀。明天若是裂天剑出鞘，杀的可都是易国人。自己在历国千辛万苦究竟为了什么？如今看来是否有些不值？
　　值与不值都是过去的事。她如今只能往前看。如果太子当真不容她，明日之后，她就会成为易国人人唾弃的人。
　　翌日，辰絮早早起来，泠音进来服侍她穿上公主礼服，头上梳着极为繁复的发髻，再戴上钗环首饰，辰絮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头坠断了。
　　“太子从哪里学来这些繁文缛节？我从前可从来没有穿戴过这么复杂的东西。”辰絮忍不住抱怨。
　　泠音柔声道：“公主好歹忍忍吧。太子也是对于登基大典重视才让您穿了这么隆重的礼服。”
　　辰絮看了她一眼，“难得你为太子说一句好话。”
　　泠音神色一凛，低头不再多言。
　　到了易国历朝历代皇帝登基的兴和殿，远远地已经看到一群和辰絮同样打扮隆重的皇族众人。大家见面后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说话间也都是强颜欢笑。辰絮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大家一齐等待太子易迦齐的到来。
　　吉时快到了，太子易迦齐带着文武百官进入兴和殿。大家分立两厢，不敢随意造次。吉时一到，登基大典立刻开始。按照礼部拟出的程序一步步走下来，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一起三呼万岁后，易迦齐接过传国玉玺，正式成为易国新的皇帝。
　　宫殿外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宫殿里，刚刚成为皇帝的易迦齐手里却握着他的第一道圣旨。
　　大殿里鸦雀无声。很多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站在最前面的辰絮。辰絮眸色深沉，微微抬头，与高高的龙椅上的易迦齐对望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思凡、柯沐笙投的地雷，爱你们~~~~
　　今天有加更哦，之前收到深水□□的加更，作者君记得哒。


第158章 决裂
　　圣旨交到易迦齐身边的太监手中, 太监用奸细的嗓音当众宣读。大意是镇国颐敏公主易迦辰絮, 于历国入侵时开城投降, 亲自下跪献上降书顺表。在历国一年多时间里, 于历国后宫之中以色事人，贪图享乐, 置族人安危于不顾。亲眼见宗室族人被流放边关苦寒之地而不救，依旧留恋后宫富贵荣华。皇帝本念在兄妹之情既往不咎, 一直将辰絮养在深宫之中, 不想数日前发现辰絮里通外国, 勾结敌国奸细，意图颠覆易国。所以皇帝决心抛弃手足之情, 诛杀叛徒易迦辰絮。
　　圣旨宣读完, 下面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议论。众人只是用谨慎地目光观察着辰絮的反应。敌国破，谋臣亡。看一向说一不二的颐敏公主会露出什么样错愕的表情。
　　辰絮听完圣旨冷笑了一声。“皇上当真容不下辰絮？”
　　易迦齐道：“朕念着手足之情，对你一忍再忍。可是辰絮你太让朕失望了。”
　　失望？自己又何尝不是？辰絮点头。“好, 既然如此，皇上可容辰絮离开易国？”
　　易迦齐以袖掩面, 痛心道：“辰絮, 朕给过你机会, 可惜是你自己冥顽不灵。到最后还在勾结历国人，如今朕不能再容你了。”
　　辰絮看着易迦齐表演完，转头看着身边一众族人，“你们也觉得我易迦辰絮该死吗？”
　　易迦裕的嘴哆嗦着，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他看了看高高龙椅上坐着的易迦齐, 终于道：“辰絮，皇上圣旨已下，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我们去边关受苦的时候，你还在后宫享乐。这一点我们所有的族人都能作证。莫离为了我们求情，你就眼睁睁看着她难产而死。以你在历国后宫中的影响力，完全有能力救她的。辰絮，你对莫离都能这么狠心，何况对我们呢？”
　　“呵！”辰絮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连莫离的死都算到了我的头上。那我真的是该死了。”她的目光自族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族人们露出或无奈、或愤怒、或羞愧、或悲伤的神情，却都在和她目光接触后默默低下了头。
　　“辰絮你就是该死！”说话的是三皇子易迦初。他的脾气一向鲁莽，这时候冲到易迦裕前面，指着辰絮的鼻子质问道：“我易国公主一个个都是冰清玉洁。可是你呢？你在历国后宫里做了什么？为什么历国皇帝对你百般宠爱？为什么历国太子为你茶饭不思？辰絮，身为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你看看你做的这些厚颜无耻的事，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辰絮望着指着自己不停颤动的手指，点点头。“所以三哥你是希望我马上去死？”
　　“对！”易迦初大声道。“你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辰絮明白，这些族人并非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易迦齐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们只能这么说。她转身望向龙椅之上的易迦齐，“皇上既然要杀我，怎么杀呢？靠这殿里的守卫吗？”
　　易迦齐变了脸色。“辰絮你敢反抗？”
　　辰絮的脸上带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我为什么不敢？”
　　她的手突然一扯腰带，整套的礼服瞬间滑落在地，里面竟然是一套纯白的紧身衣服。同时，她的手迅速拔下头上的钗环，珠翠叮咚声中，钗环首饰落了一地。辰絮的一头青丝瀑布般披散下来。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根发簪，她的双手抓住头发一扭一绕，手中发簪别入发间。一头青丝已经被完全盘起，再不见一丝凌乱。
　　这几下动作来得太过迅速，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极为限制辰絮行动的礼服和首饰都已经在地上了。此时的辰絮腾身跃起，从兴和殿的房梁上取下了自己的裂天剑。
　　“你……”易迦齐这一下吓得不轻。对于辰絮的实力他并不完全清楚。只知道是个武林高手。他让辰絮穿这么繁复笨拙的礼服，就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同时，穿着礼服的公主是不可能佩戴兵器的。万万没想到辰絮竟然提前将裂天剑藏在了兴和殿的房梁之上。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旁边的另一个人。
　　“皇上不必埋怨她，她已经很尽力了。”辰絮的声音这时候幽幽地传来。同时她的目光也望向了易迦齐望向的那个人。
　　那个人赫然是——泠音。
　　此时的泠音脸色苍白，整个人一直在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奇怪我为什么知道是你？奇怪为什么你对我下了毒却没有起任何作用？”辰絮似笑非笑地说。
　　泠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怪就怪皇上太心急。你刚刚通知他景含幽来了，他就急匆匆地来抓人。这件事怎么可能不怀疑到你头上呢？再说你忘了我是喝过虚空的人吗？那种味道，到死我都不会忘记。你以为加到汤里我就吃不出来？”辰絮一直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就是身边这两个跟着自己从历国回来的姑娘。她给了自己一百个理由不是泠音，却还有第一百零一个理由证明是她。
　　易迦齐不再废话，他一挥手，一群事先准备好的人冲进殿内。辰絮却已经飞身落到龙椅边，伸手去抓易迦齐。易迦齐不是文弱书生，他也是能够领兵打仗的武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已经被辰絮掐住了脖子。
　　“颐敏！你……你不要胡来！”易迦齐叫道。
　　“皇上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只要出了天颖城，我就会放了您。”辰絮的手微微用力，易迦齐就感到一阵窒息。他的脸被憋得发紫，就在他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辰絮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易迦齐使劲地咳嗽了一阵才能继续向外走。
　　“皇上这下知道我不是唬人的吧？”辰絮押着易迦齐向外走。有新组建的御林军和大批的大内侍卫守在一旁。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都愣在殿里不知所措。
　　辰絮和易迦齐一路走出皇宫，宫门口停好了一辆马车，辰絮看了车夫一眼，什么都没说，押着易迦齐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奔着城门驶去。后面的军队紧追不舍。出了城门，来到水龙吟。辰絮押着易迦齐进入了悯然小筑。在院子里，辰絮终于松了手。然而易迦齐却不敢动。“颐敏你这是公然犯上！”
　　“易迦齐！”辰絮突然一声断喝，吓得易迦齐一哆嗦。辰絮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叫出过易迦齐的名字。“你我一奶同胞，你竟然下此毒手！九泉之下，你如何去见父皇和母后？我助你复国，亲手将大好江山拱手相送，自己担了一世骂名，这样还不够吗？我知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所以复国之后处处谨慎，处处避让，你还不满足？”辰絮气得点头。“易迦齐，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另立新君？我能将江山送给你，也能送给别人。”
　　“颐敏，你冷静点。”易迦齐安抚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就像你说的，你能送我上位，同样可以将别人送上龙椅。你让大哥我怎么想？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辰絮手中的裂天剑出鞘，一道霞光直接去往易迦齐的身上。待易迦齐感觉到疼痛，裂天剑已经回鞘。“这一剑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如果你再敢不守为君之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手下留情。易迦齐，既然我能担下献城卖国的罪名，就不怕再加上一条杀兄弑君的罪名。辰絮言尽于此，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她说完，后退一步，让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