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画(118)

　　景含幽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去问如何交代。因为以她对辰絮的了解，已经猜出了大概。“辰絮，别忘了，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知道。”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这里毕竟不是景含幽长留之地。天光破晓之前，景含幽已经离开了。
　　辰絮靠在窗边，看景含幽骑马飞驰而去，心里顿觉空落落的。她自嘲一笑，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如此软弱了？
　　门口沈莹推门进来。“公主，沿途已经通知好了，不会为难柔嘉公主。”
　　辰絮点头。“这次含幽入境的事，别传出去。”
　　“属下明白。”
　　天气越来越冷。辰絮不放心地从洪州回到了锁关镇。太子易迦齐刚好有事和她商量，两人最终决定来年将经营重心从锁关镇搬到天颖城。毕竟天颖城是易国的首都，虽然这样一来就会引起历国朝廷的注意和镇压。但是王业不偏安，他们迟早要亮出这张牌，既是对历国朝廷的反抗，也是对易国百姓的交代。
　　景含幽回国后迅速将对于银钱的担心，结合辰絮的话写成奏表上报朝廷。皇帝景腾看到后不敢怠慢，急召户部官员商议应对方案。诸位官员不愧是户部的人，迅速拿出十几条应对策略。同时户部调拨国库银两用于易国境内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被动防御显然不是皇帝景腾的作风。他下令驻扎在易国的一支军队直接向锁关镇进发。
　　军队到达锁关镇却扑了个空。当地百姓说易迦齐的队伍三天前就开拔了。至于去了哪，没人知道。军队将领向上汇报，得到的命令是驻扎锁关镇。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历国境内的百姓并没有感受到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反而因为最近手头宽裕，买了不少东西。百姓都喜笑颜开，却让景含幽越来越担心。然而当她派人到街面上查看一番后，却一无所获。
　　旧历天靖二十二年春，太子易迦齐将自己的大本营迁到首都天颖城。三天后，历国皇帝景腾下令镇压。于是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
　　同一天，朝廷准备战备时发现同样数量的银子拿到市场上却只能买到原来的三分之二的东西。这一变化立刻引起历国朝廷的重视。户部官员派人去调查了京城的物价情况。调查回来的结果就是物价上涨飞快，究其原因，是百姓手中的银子太多了。


第149章 负责
　　“哪里来的银两？”皇帝震怒。
　　下面迅速查到了原因, 云国自一年前就开始高价购买了大量历国的物资, 特别是战备物资。例如草药、被服等物, 致使大量白银流入历国百姓手中。当时大陆皆在实行称重式白银货币体系, 一旦白银大量流入，朝廷又没有提前做好调控, 必然导致通货膨胀。
　　“云国这是要做什么？与我们彻底交恶吗？”皇帝叫来冯贵妃质问道。
　　冯贵妃脸色惨白，跪地道：“皇上, 历国和云国一直是友好邻邦, 数十年没有大的战事。如今历国强大远胜云国, 云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与我国交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皇上，请准许臣妾修书一封问明情况。”
　　皇上叫来冯贵妃就是要借她的手了解一下云国具体的情况。目前镇压易国境内的反叛是第一要事, 云国那边无论如何不能开战。但是云国如此明目张胆地使手段, 显然不是无意之举。如果云国持续在历国背后捣乱，那么就不能无视了。
　　云国，慎和宫。
　　冯静苏收到冯贵妃送来的书信, 笑着摇摇头。一旁的薛艾刚刚替她批阅完奏章，这会儿正端着一碟子梅花酥糖吃得开心。
　　“长公主信上写了什么？”薛艾吃得腻了, 走过来倒茶。
　　“还能有什么, 还不就是询问为何云国要大量购买战备物资, 还有为什么要扣留易迦皇族这些事。姑姑嫁入历国近二十年，除了学了些后宫争斗的手段外，对于前朝之事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冯静苏伸手擦掉薛艾嘴角的糖渣，“你看看你，一吃糖就弄成这样。当心牙疼。”
　　薛艾笑笑, 一脸少女特有的娇憨。“公主打算如何回复这封信？”
　　冯静苏不悦地挑眉，“你叫我什么？”
　　“苏姐姐。”一声甜腻的呼唤，比碟子里的梅花酥糖还要甜。
　　“乖。”冯静苏的手在薛艾的额头上敲了敲，以示鼓励。“随便扯个谎就好。一国之地这么大，哪里有个叛乱起义都不稀奇。我国在战备物资这方面的生产能力不足，真金白银高价去买，怎么说都不理亏。”冯静苏笑得一脸狡黠。
　　薛艾喝了茶水，这会儿坐在书案旁边，用手托着头听冯静苏胡扯。“反正银子是易迦辰絮出的，东西却是我们得的。这笔买卖真是稳赚不赔。”
　　“是啊，没想到辰絮是直接砸钱来打这场复国战争。掌院教出来的人，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易国，天颖城。
　　辰絮已经收到了历国国内白银购买力下降的消息。“通知沈莹，可以派古驰去历国了。还有，让乌夜带领那两万人向北进发，那里有一支历国的镇守军。找到，消灭他们的辎重，不要多杀人。”琳琅听了立刻去发出消息了。
　　历国国内的百姓发现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纷纷开始抢购所有能抢购的物资。这样一来百姓对于市场没有信心，通货膨胀变得不可遏制。每天都能看见百姓带着大量的白银上街去买东西。很快，从京城到地方，盗匪横行。景含幽最近也频频派出飞云骑巡逻京城的治安。
　　百姓们为了安全，开始将白银存入票号，至少带着银票上街不会太惹眼。如此一来确实很有效，于是各地纷纷效仿。半月之内，票号里存入了大量的白银。然而好景不长，很快第一间票号的白银被人趁夜盗走。紧接着，第二间、第三间……接连不断的票号遇到了偷盗的事情。这种消息是瞒不住了，于是百姓又开始挥舞着银票堵在票号门口兑换银两。这种群体性的挤兑是极为危险的。一些小的票号几天之内就倒闭破产。大的票号在挺住前几天的同时纷纷向朝廷求助。
　　皇帝景腾清楚，如果全国的票号都倒闭关门了，那历国整个的经济将倒退十年不止。朝廷为了稳定民心，打算出手支持票号，挺过这场挤兑风波。然而就在这时，易国最新的消息传来，驻扎在易国边境的三支镇守军分别受到袭击。人员损失不大，但是粮草物资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如今天寒地冻，这三支部队急需物资供应。
　　户部加班加点清算国库。由于易国六州水灾造成土地大面积绝收，在易国的税收只有去年的七成。而仅仅赈灾就用去了三成的收入。剩下四成维持易国驻军的正常军费都不够，何况如今又出现了这种事情？
　　更严重的问题是，如今历国国内并没有足够的战备物资。由于百姓急需将自己手里的白银换成东西，所以市面上只要能买到的东西都被抢购一空。除了之前兵部储备的，现在朝廷想采购战备物资都要高价从百姓手中购买。
　　就在皇帝景腾也觉得颇为棘手的时候，景含幽主动请缨接受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柔嘉，这场仗不见刀光剑影，最是难打，你有信心？”
　　面对皇帝的问话，景含幽神色平静。“父皇一向了解儿臣，这些算计并非儿臣所长。但是如果这背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辰絮主导的话，儿臣或许可以一战。”
　　提起辰絮，皇帝难免埋怨景含幽不顾国家利益，私放辰絮离开。“柔嘉，我国如今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你是否后悔过当初私放易迦辰絮离开？”
　　景含幽沉默了一会儿，“父皇，儿臣是后悔的。可是如果儿臣当初没有放她走，如今也是后悔的。这件事，儿臣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儿臣无论如何选择都要后悔。既然错在儿臣，这责任理应由儿臣来承担。这一场白银之战，还是让儿臣来做辰絮的对手吧。”
　　皇帝摇头。“真是任性啊！”可也是因为这任性，才会是那个女子教出来的徒弟。
　　飞叶津书院掌院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景腾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人。对于那个女子，他始终保持着敬佩。同时也在心中庆幸，幸好那个女子放弃了自己的身份，选择开了一家书院。否则这大陆将会陷入数十年的杀伐之中。
　　“柔嘉任性，请父皇成全。”景含幽跪地俯首。
　　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一生好武，所以一手将原本不算强大的历国治理成今天以武立国的局面。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有时也会回头看看，自己一直坚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景含幽接受这一战的第一步就是动用了当初太子从辰絮那里得到的大量金银。她利用这笔钱为大的票号做担保，重新树立百姓对于票号的信心。同时下令全国，严查盗取票号白银的人。一旦抓到确认罪行可不上报刑部直接处决。双管齐下，一个月时间不到，就处决了上百名盗贼。民间风气为之一变。由于朝廷做担保，百姓在挤兑了半个月之后发现票号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便也不再急于兑换银票了。历国境内所有的票号都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在死亡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市场稳定后，景含幽以朝廷的名义征制作战备物资的手工业者的产品优先卖给朝廷，朝廷以市场价收购。很快，战备物资集齐，通过两国边界送往易国。
　　然而易国的桃花汛到了。十几船战备物资被水冲走，负责押送物资的官员畏罪自尽。景含幽握着刚从皇宫里转出来的消息气得大骂了一声：“蠢材！”
　　旁人只看到她接手这一战之后做得风生水起，几项措施一下，事情就扭转了。谁知道她这两个月几乎没有一晚上睡得好。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回忆当初在书院师父讲过的那些关于国之命脉的话，再结合目前历国的具体情况，还要考虑她那位师姐的心性，这才能定下实施的方案。
　　物资既然没了只能再次筹集，这次景含幽派了自己手下的飞云骑亲自押送，终于顺利将东西送到了易国镇守军的驻地。然而这点依旧是杯水车薪。就在她忙着打赢这场白银之战的时候，易国境内的镇守军又先后被偷袭得手。依旧不杀人，只是烧毁物资。景含幽清楚，辰絮这是要拖垮历国。毕竟只要人在，就要吃饭。一把火烧起，就是成千上万张嘴等着吃饭。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地调拨物资送往易国。同时为了不被拖垮，她极力主张尽快进攻天颖城。
　　战事一开，所有物资的消耗成倍上涨。景含幽突然发现开战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为了缓解物资制造的压力，她提议去周边国家购买物资。然而实施起来才发现情况远比她想象得更糟。周边国家中云国不用考虑，其他国家要么拒绝交易，要么就是开出三、四倍的高价。皇帝景腾怒斥这些国家的落井下石。景含幽却知道这必然是辰絮搞得鬼。可是这些国家为什么要听辰絮的呢？想来想去，她突然意识到辰絮之前对她说过的道理，历国实在过于强大了。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自己旁边，是每个国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从国家利益出发，这些国家都希望易国能够复国成功。
　　“果然还是不行吗？”景含幽有些泄气地想。输给辰絮，她不丢人。可是，她心里就是不想输。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困得想哭，刚刚本来在8点之前写完了，结果最后检查的时候睡着了，醒来后又得重新检查。呜呜呜呜~~~困死了~~~~


第150章 化解
　　“公主, 宫里刚刚传来的密报, 神弩出宫了。”尘心一脸的担心。
　　景含幽倏然回头, “神弩？他去易国了？”
　　尘心摇头。“不知道, 不敢跟，也跟不住。”
　　景含幽平复一下心情, “还能送消息给辰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