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意的大姑左瞧右瞧没看见苏南城,便问:“侄女婿在哪儿呀?”
卢氏头皮一紧,吞吞吐吐地道:“他、他在,马递铺有紧急公务,他先去处理公务了。”
种昇欲言又止,眼神透着疑惑,似乎不理解苏家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说真话。
覃大姑没起疑,她想着晚上还得赶回家,不宜在这儿耽搁,便让子女们把东西搬进苏南城与覃如意的新房中布置起来。
等覃家把覃如意的梳妆台、衣柜、珠饰盒等布置妥当,又铺上大红的鸳鸯锦被、红罗帐,苏南城的房间终于添了点喜气,屋里也不再是处处透着单身汉的气息。
覃大姑对她们的杰作相当满意,在卢氏的挽留下吃过了晚饭,才踏着夕阳离去。
热闹了一天的苏家渐渐沉寂下来。
苏北顾从房中出来,抬眼看见满院子的红灯笼、彩色绸带,心想:这浓烈的婚礼气氛,明日只怕会被毁的一干二净。等来参加婚宴的人发现迎娶覃如意的压根就不是苏南城时,又会有多少嘲笑和议论之声?
“顾儿。”
卢氏的呼唤打断了苏北顾的思绪。
苏北顾看着卢氏,久久不语。
卢氏走到她跟前,疑惑地问:“顾儿,你怎么不回话?”
苏北顾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娘,能不能打个商量?”
“什么事?”
“你喊我北顾吧,这‘顾儿’听得像‘孤儿’,我时常分不清楚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咒你自己。”
卢氏:“……”
她也不知道该解释她没有骂任何人,还是该给予别的反应。
最后她从善如流:“好的,顾、北顾。”
苏北顾又问:“娘还有事吗?”
被苏北顾这么一打岔,卢氏差点忘记自己过来找苏北顾的目的。
她拿了件大红喜服给苏北顾,道:“晚上沐浴后试试这身衣服。可能有些不合身,但事发突然,再去改尺寸也来不及了,将就着穿一天吧。还有,今夜早点睡,三更天还得起来祭拜祖先……”
卢氏絮絮叨叨嘱咐完,就去后厨检查明日宴席所用的酒水、食材,徒留苏北顾一人在原地,兀自想着:“除了不用替他洞房,别的都由我代替了,那跟我本人娶亲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你要想代替他洞房也是可以的。
苏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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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婚上
当天夜里,苏北顾只睡了两个时辰,子时初就被卢氏喊起来打扮。
苏登没有什么兄弟,不过苏家在乡里发展了多年,这左邻右舍基本都是五服之内的族亲。只要不曾绝交或撕破脸,那每逢隆重的日子,这些乡亲都会自发地互相帮忙。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强,苏家虽然不比从前风光,可好歹也是官户。苏家的这些族亲都会给几分薄面,从各家出一个人,早早地来帮忙。
不过原本热闹的气氛在苏北顾现身后,出现了片刻的死寂。旋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这些低语仿佛浪潮,一浪又一浪,越掀越高,直到所有人都能听见质疑的声音。
“这不是南城吧?”
“灯太昏暗了,瞧不真切,但感觉很像。”
“这哪儿像了?南城可没有这么瘦弱。”
……
苏北顾并不意外自己会暴露,毕竟兄妹俩的面容虽然有五分相似,但身形却相去甚远。
苏北顾高挑纤瘦,苏南城比苏北顾高出半个头来,更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开始发福,脖子不仅粗,还有了将军肚。
就算天色再昏暗,灯光照得不真切,众人也不至于会混淆苏南城与眼前这个柔美娇弱得过分的人儿来。
苏北顾很少回来,上一次与族亲接触还是在她爹的丧礼上,故而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来,直到卢氏站出来解释:“哦,是这样的,朝廷有紧急的公务邮递,事关重大,城儿便亲自去处理了。可是早已定好的吉日不能错过了,于是我们与亲家商议过后,决定让北顾代替城儿迎亲。”
谎话说得多了,再说时,便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卢氏说得很自然,虽然还是有人议论,却没出什么乱子。
“替娶”这事并不罕见,好歹迎亲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公鸡。况且覃家都没有意见,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
其中一位族中长辈淡定地道:“三牲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苏北顾走在前头,众人提着灯跟在她身边,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
只见宽大的喜服罩在她的身上,一眼就能分辨出这身衣裳并不合身,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穿着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滑稽,反而穿出了风流谪仙的飘逸感。
仔细一看才发现关键是腰部的变化:腰间本该束着按苏南城的尺寸来缝制的革带,如今却被换成了绦带。
若苏北顾束了那条革带,哪怕能调整到与她的腰身相符的尺度,也会将衣服收束得很多褶皱。而绦带不需要将腰间系紧,它就虚系着,只微微收拢衣物,两端的流苏贴着衣服的下摆垂落,随着她的走动而飘摇荡漾。
不过她的脸上并无喜色,倒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身旁的小伙子忍不住对她说道:“妹子,你这不像是去告诉祖宗,家里有喜事的,倒像是去做法事的。”
苏北顾:“……”
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她正是帮凶,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嘴上说:“我是道士,一听说要祭祀,就习惯了。”
“哦,懂!”
苏氏一族的家庙没多远,不过这家庙并不大,大门进去后就能看见苏氏先祖的牌位,从上到下,摆放了十三个牌位。
牌位前面是供桌,而家庙的左右两侧各摆着几张椅子,平日族里商量大事,每家的代表基本就是坐那儿谈的。
苏北顾按长辈所说的流程祭拜完先祖后,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回了苏家。
此时距离她出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没错,仅仅是祭祀这一环节,就因为过于繁杂和琐屑的流程,花了她整整一个时辰。
祭拜完祖先不代表她就能回去睡觉了,毕竟左邻右舍这么早就来帮苏家的忙,为了报答,是一定要准备酒席招待他们的。
摸黑吃了一顿饭,一群人或是去小憩会儿,或是去催媒婆、迎亲队。一直忙到天亮,各家睡醒的妇人才纷纷赶来帮忙,孩童也在苏家院前嬉笑玩耍,热闹得乡里都知道了这桩喜事。
……
若论成亲的两位当事人谁更辛苦,苏北顾后半夜好歹还有补觉的机会,覃如意那才真的是通宵没睡。
很多人认为男方娶妻才需要祭祖,实际上女方出嫁之时也要祭祖,祭拜完祖先后,就得开始梳妆打扮,听媒婆念完一长串的吉利话。
钟氏准备了一些早点让覃如意吃,她必须要吃饱,否则一直空腹到傍晚,只怕她支撑不住。
覃如意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饼,钟氏则在边上叮嘱她婚礼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等她嫁过去后,又要如何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孝顺婆婆、照顾小姑子。
钟氏见她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犯困没听清楚,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最后问:“你听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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