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岑安合眼靠着沙发,静默异常。
邵予白姗姗来迟,慢悠悠出现,一来却先是单独见蒋书林,把人支走,晚点才找上纪岑安,心情大好地笑了笑,说:“还当你不来了。”
纪岑安睁开眼,也不起身。
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水,邵予白问:“不合口味么,重新换一种?”
纪岑安回拒:“不用。”
邵予白走向另一边,拿出一瓶还剩一半的红酒加俩杯子,在纪岑安啊眼前晃了晃,少有的客气问:“我昨晚喝过一半了,不介意吧?”
纪岑安说:“我不喝酒。”
对方还是倒一杯递来:“尝尝,法国那边空运过来的,我都没舍得给老爷子送过来,就这么一瓶,喝完就没了。”
无视纪岑安的意愿,强行要求喝掉。
纪岑安不含糊,推拒不了就接着,仰头,慢慢饮尽。
邵予白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对她的爽快干脆很是喜欢。
纪岑安问:“老蒋呢?”
“在上面歇着。”邵予白说,“放心,我没对他怎样,不至于。”
纪岑安:“让他下来。”
“不行。”邵予白慢条斯理,笑得温柔,“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不就是想让他做个见证,怕我对你做什么吗,宽心点,我不吃人,没必要搞成那样。”
纪岑安放下酒杯:“我们聊聊。”
邵予白却问:“南总知道你来这儿了吗,还是自己偷偷来的?”
纪岑安不答,没心思。
邵予白一下子看穿,目光毒辣地说:“她知道。”
纪岑安直入主题:“上次你提的那个,我答应你。”
“哪个?”
“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邵予白哂道:“那只是其一,我要的可不止这点,你漏掉了最重要的。”
直直对上这位,纪岑安沉声说:“我要离开这儿了,会去外面一趟。”
当头被击中,邵予白一愣,侧目看着她。
纪岑安开诚布公,不介意告诉她一些内幕,末了,讲道:“这跟答不答应你那个条件,有区别?”
面上的轻佻渐渐褪去,兴致也缓慢被压下,邵予白神情瞬间不对劲了,变得格外晦涩复杂。
纪岑安问:“能谈了吗?”
邵予白定住:“不能。”
不给她食言的余地,纪岑安果决说:“你想要的东西很久以前我就送出去了,请别人代为保管,事成之后,会有人把它交给你。”
目的达成了,邵予白脸上未见半分喜色,死寂片刻,她忽而咬咬牙,临时变卦反悔:“我说了,不能。我没答应你……”
第104章
未和这个阴晴不定的旧友争执, 无视其一如往常的善变,纪岑安见怪不怪,也早有预料。平静盯着邵予白, 纪岑安讲出要求:“接下来你可以不帮艾加这边,都随意, 但作为交换, 你也不能站队裴少阳他们, 任中一个都不行。不管是郭晋云, 还是别的人,只要是和裴、郭两家有牵连以及生意往来的, 一律不可以。至于你们原有的合作和生意交际, 这边不干涉, 明面上可以照常进行,在这以后, 也能继续。”
邵予白收起手指,细长的指节用力曲缩到泛白。
纪岑安当作看不见:“为期最长大概三个月, 也许更短。”
邵予白固执,眼睛里充有血丝, 莫名显得激动:“纪岑安,你听不懂我刚才的话是不是?”
“听懂了, 也很清楚。”纪岑安接道, 顿了下,陈述事实,“我不能完全按照你的条件来,保证不了以后会怎样, 如果到那边没找到我需要的, 或者出了事变故, 可能就不回……”
邵予白不允许她往下讲,狠心至极,比之以往又是另一种态度:“我没让你自作主张,别跟我讲这些。”
“你不愿意,我还可以找其他人。”纪岑安低语,面无起伏。
邵予白不在乎,径直拆台:“你大可试试,看谁敢帮忙。”
纪岑安不逼这位,不继续刺激了。
邵予白愠怒,语气很冲:“你没有更多的选择,找不到另外的人,少他妈装模作样糊弄我。”
被骂了,纪岑安也不恼,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被她这个样子戳中了哪个点,邵予白嘴巴很毒,一点不客气,句句扎刀子似的往外吐露:“黄延年那几个都跑路了,孙铭天还在医院里瘫着,要死不活的,你们现在还能找谁?钟悦?林生年?海明集团的叶总?还有谁敢帮你?”
都是些之前接触过的老总老板。
纪岑安坦诚:“都不会找。”
“那你还找个屁。”邵予白忍着火气说,“他们现在躲得要多远有多远,你不要做梦,找帮手简直痴心妄想。”
纪岑安也承认,对此认同:“是。”
邵予白从齿关里挤出话语,都不愿正面提到南迦的名字,近乎是在阴阳怪气地讥讽:“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真以为这是一两个人能搞定的么,想过后果没有,后面又该是谁帮你收拾烂摊子,哪个可以解决这些?你倒是一走了之了,这边的怎么办,以为你要面对的只有裴少阳俩兄弟,就没别的了?”
从容不迫的,纪岑安张口,一个字不辩解:“不是一走了之。”
邵予白:“那你找我交代什么后事?”
纪岑安:“不是交代后事。”
“别太高看自己了,称称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嗯。”
“你本来就改变不了大局,识相点就应该远离这里,重新找个地方过活,出国,去偏远的城市,随便你怎么都行。”
“没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还是不愿意?”邵予白上前两步,逼近这人。
纪岑安回答:“都有。”
脸色再变了变,邵予白眸光又沉下,但不再咄咄逼人。
看向她的脸,纪岑安坦率得过分,丝毫不隐瞒:“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对不起。”
邵予白生硬说:“别向我道歉,不需要。”
纪岑安张张嘴,犹豫了须臾,想要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止住,仅仅缓声讲道:“我不能解决的,警方会处理,总有能出面的一方。三年前我无能为力,眼下也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但能做点什么,起码比什么都不做……强些,我确实把控不了大局,那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没办法。”
邵予白冷声:“那就不要下场搅和。”
“我家的事,需要收个尾,不能就那样。”
“你脑子有病。”
纪岑安:“我以后还打算留在这里,不想离开,国外不适合。”
邵予白呛她:“你都没出去,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纪岑安温吞掀起眼皮子,双唇翕动,一会儿,话里有话地轻轻告知:“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除了这儿,哪里都去不了。”
犹如被闷头打了一棒子,仅剩的那点体面被撕碎,邵予白喑哑道:“还是为了她……”
纪岑安否认:“不是为谁,是我自己的问题,她……”
邵予白没兴趣听再多的,打断纪岑安,明晃晃讽刺:“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情种,那时候也不这样。”
纪岑安停住,接不了这个。
南迦的存在一直都是她们之间的隔阂,五年前如此,现在更是。
自从南迦出现的第一面,纪岑安对这段友情分心开始,邵予白就看不上南迦——最初是出于同样的恶劣作风,所以支持纪岑安折腾,压根就没把南迦放在同等的线上对待,只当那是个可以随时踹开的小威胁;等到发现纪岑安动真格了才有所警觉,排斥南迦的出现……到最后就是厌恶了,连跟南迦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都不乐意,甚至是不允许。
邵予白只在乎纪岑安,从小到大仅这么一个玩伴,可惜长大后被一个外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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