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扇扇。”她道,不知又是做了怎样的梦,竟当真将手扬起一个弧度,朝着她的方向轻轻摆动两下。
这便是替她扇过了。
哪怕已经入睡却依旧在担心她。
秦语辞笑笑,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更甚,抬手摸摸她的脸,声音很轻,却也很认真的应她:“很管用。”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然然。”
这次眼前的人没有再作回应,可唇角却分明勾起了一抹弧度,咕噜一下又翻了个身,同她拉开些距离,将小脸朝向另外一侧。
秦语辞见状也随着她稍稍向里挪了挪,虽然身下的床不如宫中的大,也根本谈不上舒服,但这种感觉却也不坏。
只要有然然在,无论在哪里都是好的。
秦语辞笑笑,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前不久林墨然才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有关那首曲子的名字。
原本她写的是盛夏,曲中有骄阳似火,繁花美丽,溪流笔直又清澈,清风明媚又和煦,如此内容与含义,本应寻个合适且华美的辞藻,叫人哪怕才听到名字脑海中便已有画面隐现。
可现在却不同,有了今晚这一出,想必无论日后何时再弹起此曲,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都不再是那些美丽景色,而是透过所有美好的事物再次听到林墨然的声音,也再次看到她在睡梦中为自己扇风的举动。
无论是怎样的曲子,但凡有情感赋予其中,便会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也无需非要起个好听又动人的名字,不如寻个最合适的。
“就叫……《清凉曲》如何?”
第七十九章
第二日一早秦语辞起了个大早, 亲自为百姓施粥布粮,为了避嫌,林墨然则跟着另一波人去了其他地方。
大旱数月, 百姓家中的存粮早已吃光,如此痛苦艰难之际,朝中不光施与了救援, 并且还接连派了当朝长公主和二公主前往,可见对灾情的重视, 对徐北的重视,对百姓的重视。
但只是布粮是全然不够的, 重要的是应尽快将徐北的百姓们转移。
可此事说来容易, 做起来却难,徐北并不算小,此中人口众多, 疏通起来本就极为困难繁琐,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幼小之辈。
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感染了疫病的人不能随众人出城, 只能暂且留在徐北隔离医治。
“殿下。”午间休憩时, 秦月微拿了地图给秦语辞看,“徐北大旱已久, 周边几地近来虽有少量降雨,状况却依旧不佳, 只能勉强应对当地百姓的日常消耗,无法接纳更多的人。”
“若想转移,只得去更远的地方, 早前王知州曾疏通过关系, 三百里外的潜宁表示愿意接纳徐北的百姓。”
“是啊, 是啊。”秦月微话音才落, 王知州连忙接下话茬,“卑职实在不忍看百姓痛苦至此,才接手此事便马不停蹄的去疏通关系,寻求救助。”
“潜宁虽不属卑职管辖范畴,但卑职曾与当地刘知州是同窗,再加上刘知州又是个爽快热心之人,当即便应了下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待百姓平安到达便会一一将其安顿。”
“如此甚好。”秦语辞应声轻轻勾唇扬起一抹轻笑,“王知州费心了。”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听闻秦语辞夸赞自己,王知州顿时喜上眉梢,但面上却依旧维持谦卑的样子,“居于此位,自当勤勤恳恳鞠躬尽瘁,事事为百姓考虑。”
这话说的诚恳又认真,配上王知州的神态来看,当真叫人动容。
可秦语辞却并无太多反应,不过唇角再次微微上扬了几分,看似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缓声道:“王知州能有这样的心思,实在叫本宫赏识,相信日后必定会大有所为。”
“借长公主吉言。”王知州笑起来,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眼睛一瞥看到一旁的秦月微似乎有些不悦,又连忙闭上了嘴。
“殿下。”秦月微道,稍作停顿之后再次缓声开口,“您意下如何?”
“此举虽可行,但毕竟三百里的路程实在遥远,常人若步行几乎都要耗费两日时间,更何况是忍饥挨饿许久未曾饱腹的百姓,想来消耗的时日应会更多,路上也免不了出现不可控的局面,遇到许多难题。”
“二公主说的是。”语毕,秦语辞启唇接下她的话,“话虽如此,但若继续滞留下去恐艰难险阻会更多,就算朝中拨了救济下来也不过缓兵之计,倘若再不主动变通,会再次陷入僵局不过是时间问题。”
“眼下我们面临的不是如何选择。”她道,语气很轻,可说出的话却宛若有千斤重,就这样沉沉的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口,“而是早已没有了选择。”
“殿下说得对。”半晌,秦月微缓缓开口,“那便做吧。”
“嗯。”秦语辞垂眸轻抿手中的茶,目光透过窗外,看向街边困苦无依的百姓。
许久未再言语。
“……”
既已决定将百姓转移,一切行动自当越早越好。
徐北百姓众多,想要一举转移潜宁并不现实,再加上三百里实在太远,前路又尚未可知,虽秦语辞已经提前派人骑马探过路,但步行与骑行终究还是不同。
因此不如先转移一小部分,叫一些成年男女携孩童随官兵一同前去,备好车马和粮食药品先行出发,这样路上既能帮扶照顾,也能当做探路,为剩下的百姓转移做铺垫,待到平安抵达潜宁后,官兵也可再带些粮食与药品回来,供下一批人所用。
城中无法自顾的老人与幼童颇多,若没有足够的把握,轻易不能冒险。
此番决定一出,徐北的百姓倒也颇为响应,许多男女自愿站出,很快凑齐了这一批的人数。
只是终须有个反应机敏且值得信赖的人随行才是,以应对路上会发生的一切艰险,引领百姓及时作出应对措施。
这个人的选择当是极为重要。
王知州心术不正并不可用,秦月微此行是奉了皇帝之命,虽不会行太过不轨之事,但她毕竟心思颇深行事叵测,秦语辞又怎会放心将百姓交予。
此行,她早就已经在心底确定了那个人选,就是她自己。
原本定下明日清晨便出发,只是还未等将此事告知林墨然,她便像早已猜到了一般,打断了秦语辞的话。
二人忙了一整日,如今吃过晚饭,好不容易可以躺到床上休息。
尤其林墨然,跟着布粮的车东跑西行忙碌了一整天,浑身腰酸背痛腿都要折了,害怕秦语辞担心,却又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一如往常那般,杏眼一弯露出一抹笑容,甜甜叫她:“音音。”
可话里却分明多了一抹坚定,突然启唇认真同她提起:“明日我去吧。”
话音一落,秦语辞随之看过来:“然然要去何处?”
“潜宁。”语毕,林墨然随之应答。
“不可。”秦语辞道,未等她再言语便很快拒绝,语气难得有些严厉。
“因何不可。”可林墨然却并不怕她,如今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二人便不再是主仆关系,而是一对恋人,相爱且平等。
“只有我去才是最妥善的决定。”她道,稍稍支起身子,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向秦语辞的眼睛,抬手握住她的手讨好般的摩挲,“音音留下。”
“这些日子你太辛苦了,不应再去操劳奔波。”林墨然说,看向光芒同时眼底同样也映着光亮,“再者留在徐北的这些百姓还需要你,二公主和王知州居心叵测,也需时刻盯着,小心应对才是。”
“我自认在这方面比不过音音,所以这些繁琐的事就交给你啦!”林墨然笑笑,凑过去轻轻蹭蹭秦语辞的脸颊,之后干脆整个人都紧贴在她身上,“但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别忘了,我的骑射功课在国子监内可一直是第一,阿双应当同你说了吧?”
“所以音音尽管相信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很坚定,目光澄澈且明亮,哪怕黑夜也无法遮掩分毫,认真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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