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下(2)

　　顔旭马上破涕为笑，眼梢还挂着亮晶晶的泪花，重重点头：“嗯！”
　　站在屋檐下偷听到的奶奶马上喊：“旭旭，快来吃饭了，奶奶做的糖醋鱼可香哩。”
　　男生女相的顔旭其实很招家长喜欢，尤其是老一辈的，看着他像是刚才雪地里捡回来的雪娃娃，秦深他奶奶疼他疼得不得了。
　　第二天他跟着秦深一起出门的时候，都给他装一书包的小零嘴，送他出门的时候，问他喜欢吃什么给他做，末了还要提醒秦深要照顾好弟弟。
　　在武馆里，当着其他师弟的面，秦深作为师兄给小师弟立规矩。
　　顔旭暂时不能做到像其他师兄们一样，比如早上先在镇上跑半个小时，回来再扎半个小时马步……
　　秦深给他的要求是循序渐进，很有针对性。
　　秦深：翘一次兰花指，打
　　顔旭：嘤嘤嘤......啊！
　　秦深：哼唧一次，打
　　顔旭：师兄，我......啊！
　　秦深：咬一次嘴唇，打
　　顔旭：人家要回家啦！啊啊啊我不敢了，师兄我错了，我真的不敢了ToT。
　　……
　　立规矩的时候，师傅和师弟都看着，看着烫手山芋已经被接过去的师傅满意地点头，师弟们偷偷交换视线，觉得师兄这个做法还因材施教，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中午秦深带着顔旭回家的时候，问：“打疼了没有？”
　　顔旭一蹦一跳，开开心心摇头。
　　在民风淳朴的小镇，顔旭甜蜜蜜的样子很招人喜欢，他每天在武馆，师兄们进行格斗训练的时候，他就靠墙看秦深去市里给他买的新漫画，面前供着其他师兄从家里带来的黄澄澄的杏子枇杷、水晶晶的西瓜、酸甜的杨梅……
　　当然，也有好事者小八，偷偷去找秦深告状：“师哥！小十二刚才……”
　　秦深一般都会公平公正地走过去问顔旭是不是没有按自己给他定的规矩来，顔旭一般也会积极承认，然后乖乖摊开手心，说：“师兄我错了。”
　　秦深拍他一下手心，又揉一把他的头发，点点头走开。
　　经常被师兄一掌拍得踉跄的小八：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三章 又一年
　　颜先生既想要一群孔武有力的男孩子教会顔旭男子汉气概，又担心他们会看不起顔旭。刚开始的时候几乎一天三个电话来问儿子有没有被排斥，被孤立。后来确认他和其他师兄相处很好，也就慢慢放心。
　　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人皆有之的爱美之心，尤其是在一群“哼哼哈嘿”荷尔蒙旺盛的功夫小子中特别容易泛滥。道理就像是山寇草莽最喜欢收压寨夫人一样，一旦他们当中的老大接受并给予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师弟一定程度的宠爱，一群臭男生也会觉得小师弟好可爱好可爱，怎么能吃苦呢？
　　等到五十多天的暑假结束，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在老婆和闺女的双双注视下，颜先生心底难免有些紧张。
　　顔旭要是瘦了，黑了，或者不爱笑了，这母女两又得让他头疼半年。
　　幸好幸好，背着书包，推着小行李箱的顔旭走出来，除了高了一点点，一点变化都没有，小脸白白嫩嫩，晃着白生生的胳膊冲他么开心招手，在无污染纯天然的小镇养得水灵灵的，眼睛装着山泉水似的明净欢快。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效果虽然比想象中的微弱，但颜先生安慰自己，十多年的习惯了，还是慢慢改。
　　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回了家。
　　第二年，在顔旭的强烈要求下，颜先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话。
　　颜可知道了强烈反对，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姑娘，叛逆期的脾气和她的美貌一样嚣张，拉着弟弟就要去找蛮不讲理的爸爸。
　　顔旭急急拉住姐姐，比他姐更像个含蓄婉约的姑娘，小声说：“姐姐你别去和爸爸吵架。”
　　“我不吵架，我骂他。”
　　“是我想去的。”
　　颜可当然知道，顔旭回来后，就经常给那边打电话，还会往那边寄礼物，好像在那边交到了特别要好的朋友，每天都在算着日子要过去。
　　但是男孩子的长大总是猝不及防，顔旭在这一年里个子蹿高，已经有了一米六/四，只比姐姐矮了两厘米，瘦巴巴身上的骨头修长匀亭有了男孩子特有的轮廓，光看背影已经不容易再认错性别。
　　不是小巧一只的顔旭再过去，没人会再把他当成一个姑娘一样宠，他们还会可能觉得现在顔旭又娘又怪。
　　颜可绝对不要他过去伤心，把责任推给了非常专断的父亲。
　　此时颜先生正在好言哄着太太，握着太太的手，说：“旭旭就是过去玩玩，他那么想去就让他嘛，他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暑假在家里就是上课，闷坏了他。我看那边的小孩性格都很好，还有二哥看着，没有什么不放心。”
　　颜太太拧他的腰，说：“你就会说，你怎么就知道那边的小子不会欺负他？”
　　“怎么会欺负，你看看家里那些人家送来的东西，和旭旭关系好着呢。”看太太神色稍缓，颜先生继续说，“而且，我这次要去英国出差一个多月，想带着你一起，我们顺便在那边旅个游。把小孩丢在家，保姆还照顾得还不放心。”
　　“唔。”颜太太有些心动，说：“还有可可呢？”
　　“可可就送个夏利营好了，我都给她选好班了。嘘，先不要和她说，你先帮我把她弟弟送走，我再告诉她。”
　　……
　　外门贴着耳朵的颜可和顔旭：我们都听到了哦。
　　顔旭晃颜可的手，屁股都要摇起来：“姐，你就让我去嘛，姐，姐姐姐姐……”
　　颜可“嗯”了一会，说：“我和你一起去。”
　　最后，颜先生“勉为其难”地送走了儿子女儿。
　　姐弟两从飞机上下来，颜可带着一顶遮阳帽，架着一个墨镜，嘴巴上还抹了成熟的口红，还故意穿了内增高的鞋，抬着下巴，一幅冷冰冰的御姐样。旁边的顔旭笑吟吟露着小白牙，眼中都是雀跃的开心。
　　按照叔叔给的地址，颜可带着弟弟先坐机场大巴到了市里，又坐了二十分钟的客车到了顔旭心心念念的小镇。
　　他们刚刚下车，颜可还没有仔细打量这个地方，就听到一声吼：“小十二到了！”
　　经停的车站路边，蹲了一溜的少年头顶着一片大叶子纷纷窜起来。
　　颜可看着把顔旭团团围住的那群人，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在平均身高一米八的这群人中，顔旭再长两年也仍旧是小鸟依人的那一个。
　　他们七嘴八舌说：“小十二欢迎欢迎，想死师兄了。”
　　“小十二长高了！”
　　“来来我看看长高了多少。”
　　“有没有长喉结啊？”
　　“摸摸！”
　　……
　　摸什么摸！
　　颜可刚准备出手，就有人先她一步，说：“你们有完没完，这么大的太阳，不嫌热吗？”
　　对方说话很有威慑力，应该是顔旭说的“深哥”，声音怪好听的。
　　秦深揽着头顶着好几片大叶子的顔旭，从师弟们让开的口子里走出来，一米八八的个子，很短的寸头，五官端正英气，就是在颜可他们学校也妥妥是校草一级的。
　　小脸笑得红红的顔旭站在他身边小媳妇似的，指着被忽视的颜可：“这是我姐姐。”
　　之前就有人注意到旁边这位明艳的大美女，听顔旭这么一说，一群少年整齐划一喊道：“姐姐好！”
　　然后他们分别拎着姐弟两的行李，骑自行车来的小五搭颜可，秦深载顔旭，后面跟着一群小跑的人，在毒辣辣的太阳下浩浩荡荡霸占着一条街。
　　他们先去参观了一下武馆，和那位当撒手掌柜的二叔叔见面，给父母报平安。
　　在武馆里，颜可的待遇在一群没脸没皮的小子中待遇直线上升，几个人争相恐后要给她讲他们每天的训练内容。
　　之前以为在武馆多少会有点累的颜可在去叔叔家吃饭的路上，很奇怪地问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弟弟：“你平时也和这些师兄一起训练吗？”
　　顔旭诚实说：“不呢。”
　　颜可：“那你每天去武馆干什么？”
　　“我也可以做其他的训练，我会压腿，叔叔都说我韧带好。”顔旭想了想，“而且，深哥做俯卧撑的时候，我可以坐他背上。”
　　“哦，好难哦。”
　　由家长安排，颜可和三朵金花住一起，顔旭还是住秦深家里。
　　秦深家的围墙爬满了盛开的月季，在外面可以看到院子里那颗瘦高的樱桃树葱葱郁郁的树顶在风中招摇，门口铺的红砖踩得光洁平整，门楣上贴着“四季长安”的对联，门内打扫干净的小院正对着堂屋，一左一右是厨房和卧房，每扇窗户后都拉着小碎花窗帘，屋檐下一溜整齐的花草盆栽。
　　颜可和三朵金花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而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的秦深和顔旭坐在樱桃树的树荫下下象棋，墙头挂着一盏黄澄澄的钨丝灯。
　　顔旭大概是想悔棋，双手包一起，竖起一根食指，可怜兮兮看着秦深，软绵绵求人：“师哥，求求你了。”
　　然后被背着着门口的秦深喂了一颗葡萄。
　　原本担心弟弟会有些不适应的颜可一时找不到话说。
　　三朵金花齐齐对她说：“男生都这样的，熟得超快，之前旭旭来的第一天，就是深哥背着他回去的。”
　　觉得自己弟弟天下第一可爱，就是该有人宠着的颜可满意点点头，开始放心享受自己在这个山灵水秀小镇的summer time。


第四章 打架
　　这个暑期比较之前要短，因为颜可和秦深都是准高三生。
　　又因为比上一次少留了十多天，在每天都无忧无虑的顔旭这里就默认这是欠下的，开学都还在想怎么把这十多天补回来。
　　“交作业了。”
　　顔旭回神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暑假作业，一个边边角角都没有翘起，边页洁白，像是新的一样，翻开里面都写满了工整的笔迹。
　　学习委员一本一本的清点，每一本都很新，翻书的时候还带着香香的味道，唯一一本封皮破了一条口子的英语作业都用带小碎花图案的胶布粘好了，画了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做掩饰。
　　“这是谁？”
　　“美人鱼。”顔旭指天蓝色的胶布，热心地解释，“这是他的尾巴。”
　　“这是男的吧？”
　　“是男生。”顔旭点头，刚准备介绍这条自己刚认识人鱼的名字，学习委员就说：“还有男的美人鱼？好娘啊。你不是画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