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85)
池涛摇一下头,“我开车来的,今天前两节没课,待会再去。”
吴真独自出了门,这晚上他比平常回的早,到家的时候,池涛已经回来了。
打开门,看见客厅和餐厅里灯光大亮,吴真有些出神,回家能看见另外一个人,这样的体验,好像很久没有过了。
听见门响,池涛走出来,吴真看见他身上还系着围裙。
房间里米香四溢,池涛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你吃过饭了吗?”
吴真摇一下头,池涛转头走向餐厅,“洗洗手,开饭了。”
池涛做饭,是在支教那会学的,他会做的菜色很有限,而且仅仅是把饭菜做熟,还谈不上厨艺两个字。
餐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小菜,吴真换身衣服出来,在餐桌前坐下,池涛把盛好的米饭端到他面前,筷子也递到他手上。
池涛是个好男孩,他有理由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吴真默不作声地接过筷子,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头,他一直没说话。
他亲手毁去的,不仅是池涛的纯真,极有可能,还包括池涛的将来。
这一顿饭,两个人都很沉默,饭快吃完的时候,池涛突然开口,“你和沈为,分手是谁提的?”
如果是以前,池涛提出这样敏感的问题,语气必然是踌躇的,犹豫的,支支吾吾的。
但他这次问的很利落,利落而且直接,静默片刻,吴真垂下眼帘,低声回答,“是他。”
池涛的目光落在吴真身上,渐渐变得深沉,许久,他嗯一声,站起来,收拾好面前用过的碗筷,转身向厨房走去……
(二二六)
这是吴真一生渡过的,最漫长的三天。
无论怎样坚强的给池涛鼓励支撑,内心深处,他的不安恐惧没有一分钟停止过。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他跟池涛早起就去了医院,护士把病志拿出来,池涛的脸色惨白,吴真接过病志的手,极力隐藏着颤抖。
翻开病志,打印的字迹整齐清晰,吴真只看到两个字“阴性”。
是真的长吁一口气,池涛从他手里拿过病志,眼睛瞬间湿润了,他握着吴真的手,紧紧拥抱住他。
总算,上天没有把他们逼上绝路。
像是云开雨霁,几天的沉闷压抑在瞬间划上句点,吴真和池涛一起走向医院停车场的时候,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突然,看到对面迎面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人,吴真想躲都来不及了。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的冤孽,梁东,人口超过一千多万的城市,他们竟在同一家医院遇上。
梁东似笑非笑地走到他们面前,吴真把车钥匙交给池涛,“你先去停车场吧。”
池涛看他们两人一眼,最后还是顺从地离开,看着池涛的背影,梁东嘲讽地开口:“沈少爷这才走了多久,这就换新人了?这次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哪家的公子嘛。”
一直看着池涛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确定就算是在这里发生冲突池涛也看不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吴真说完拔腿就走。
但他听见梁东的声音从身后冷冷地传来,“行,你就快活一天算一天吧,反正,你也自在不了多久了。”
吴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梁东。
梁东走到他身前,幸灾乐祸地笑下,压低声音说,“你能自在到今天,不过是因为王家那霸王去了国外,我大人有大量,念着几分旧情,不跟你计较,这不,王平成前天刚从法国回来,他可是明着放了话,总有一天要拆你的骨,喝你的血。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沈少爷从你床上起来提起裤子就走了,也没给你留条后路?”
梁东离开的时候,吴真看了下表,此时,离拿到检查结果,不到一刻钟。他自嘲地笑了下,从一次乌云罩顶到另外一次,中间的轻松只有十五分钟这么短。
比电视台黄金时段插播广告的时间长不了多少。
短暂的低落,看到池涛的时候,笑容再次浮现在吴真的唇角,今天是应该庆祝的一天,劫后余生,而且一定要庆祝,吴真问池涛想去哪,池涛笑着问他:“就在家吃行吗?你烧的菜比餐馆的还好。”
晚餐是吴真掌勺,菜做成是池涛爱吃的口味,池涛从柜子里找到一瓶酒,启开,给自已和吴真的酒杯都倒上。
是辛辣的白酒,吴真喝了一口,但池涛把酒饮尽。
这一顿饭,两个人相谈甚欢。
吴真看着池涛再次洋溢起青春的笑颜,他能感受到池涛的成长,虽然磨砺如此深刻,但他相信,这些天的绝望与惶恐,池涛会永远铭记在心。
酒过三巡,丢下满桌残羹冷炙,两个人离开餐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吴真突然变得寡言,池涛说着往事,他们曾经的岁月。
像是,前世的记忆,那时的池涛,那时的吴真。
那时,没有沈为,所以,没有人提起他。
吴真有些入神,今夜,也似许多年前,沈为不在他们面前。
他和池涛离的这样近,肩膀并着肩膀,如果拍成照片,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在他们中间。
或许真的是醉了,吴真突然觉得茫然,他听不清池涛在说什么。
直到,池涛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深情的眼神痴痴地凝望着他。
“忘记以前,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池涛亲吻他的手指。
吴真的目光落在池涛的面容上,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
忘记,从前,抽掉中间的两年,用一个人,抹去另一个人曾经的存在,是吗?
但是,有没有谁,去掉镌刻在石上的字迹,用一块橡皮擦,即使,是最好的橡皮擦。
吴真怔忪着长久不语,池涛突然抱住他,嘴唇灼热地覆上去。
他被池涛压到在沙发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吴真僵硬地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
身上的人,是他亏欠良多的人,本来他欠他的,就已经很难偿还了,后来,又欠他一条性命。
池涛的鼻息紊乱,舌挑开他的齿关,伸进去,用力地翻搅。
不顾一切地挑逗,池涛的亲吻热烈。
手指解开吴真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
(二二七)
吴真一动不动的躺在池涛身下,疲惫,倦怠,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予取予求,但像是再无一丝生气。
沿着耳畔,鬓发,顺着脖子向下,滚烫的嘴唇印在吴真清秀的锁骨上,“吴真,”池涛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低沉。
吴真的手臂放在身侧,手死死攥着沙发的布面,吻着他的身体,池涛紧紧握住,那只手,冰凉彻骨。
更动情地挑逗,池涛沉醉地啜吻着他的胸膛,“吴真,我爱你。”
吴真的双眼终于睁开,目光迟缓地投向池涛的方向,眼神如一潭凝滞的死水,分不清是凄然,还是绝望。
目光跟他在空中对撞,池涛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住他的嘴唇,火焰般的炽烈,冰一般的寒凉,两种极端的对比鲜明。
“吴真,”嘴唇胶着在他的唇上,池涛再次叫他的名字。
身体紧贴着吴真的身体磨蹭,难以压抑灼烧的欲焰,池涛把他抱得更紧,一只手掌托住吴真挺翘的臀,用力的揉捏,像是要把他揉碎,再熔进自己的身体。
跟他融为一体的渴求那么迫切,但怀中的身体更加僵硬,先是僵硬,而后轻轻地战栗起来。
池涛一手解开吴真的裤扣,拉开裤链,手掌伸进内裤边缘的时候,像是触了电似的,吴真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身猝不及防地把他掼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像是当头被浇下一盆冰水,欲火熄灭在瞬间,池涛转头看着吴真,吴真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颤抖的手拉好裤链,把裤扣扣上,又一个一个扣好衬衣的纽扣。
池涛站起来,跟吴真面对着面,但是,许久,吴真的目光才聚焦在他的脸上。
“我……还是不行。”吴真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池涛的手伸向吴真的脸颊,“你不想在下面,我可以……”
话只说到一半,手指将要碰到颊边,却被吴真侧头快速地躲过去。
手僵在半空,最后一丝希冀幻灭的须臾,同时腾起怒火滔天,池涛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口,“你在给谁守节?”
吴真身形微微颤了下,池涛突然用力握住他的双肩,“你爱我吗?”
没有回答,吴真把头偏到一边,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神更是看不分明。
池涛双手狠狠地收的更紧,像是要把吴真的骨头捏碎,“那你爱沈为吗?”
他的质问声色俱厉,但都只是石沉大海,丝毫得不到吴真的回应。
激动的像是没了理智,池涛眼中跳动着熊熊燃烧的怒焰,他歇息底里地怒吼,“你告诉我,就算跟他在一起,你的心也不全在他身上,你是被他逼的,是被他逼的,那个混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说啊。”
吴真猛地抬起头,“没有!”
“没有人能逼我,任何事!”吴真的目光坚定,分毫不让地回视着他。
手臂重重地垂落下来,池涛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前的愤怒此时只剩下彻底的凄绝,池涛看着吴真,双眼中有水光闪动,“那你当我是什么?”
“明明知道你有人了,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去山里,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身边的人不是你,我的人生就算不得圆满,你明白吗?”
池涛的语气已经带着一丝哭音,吴真低下头,胸口像是压着千钧大石般的沉重,呼吸都难以为继,他更是说不出一个字。
窒息般的沉默,最后,池涛凄然地笑了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门嘭地被摔上,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次力气,吴真浑身虚凉地瘫倒在沙发上。
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静默许久,吴真突然惊跳着站起来,池涛酒量本来就不算好,晚上喝了不少,情绪激动地这样一个人出去,他还是自己开车来的。
吴真从窗口看向楼下,池涛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他转身从茶几上拿起电话,翻出池涛的号码,急不可待地拨出去……
(二二八)
一次次地拨通,一次次地听到电话里无人接听的提示,吴真坐在沙发上心焦如焚,一个大醉酩酊的人自己开车出去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
坐立不安,甚至心悸地有种不详的预感,真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第二支烟抽完,吴真用力摁灭烟头,站起来,穿上外套,出门前他最后一次拨通池涛的电话,这次响过两声,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你在哪?”吴真迫不及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