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35)
“伤着了?”吴真问。
冻梨终于看向他,瞬间,雾气在眼眶凝聚。
这是默认,吴真都不知道他应该给个什么表情,于是只好问他:“去医院看过吗?”
医院当然是没有去过的,否则不会拖到这个地步,这样的伤口很羞耻,少有人愿意自己的私密被揭开,在陌生人面前。
吴真没再多说什么,车子一路向着医院驶去,长久的沉默后,他听见冻梨呜咽的声音:“我TMD,真贱!”
侧头看了冻梨一眼,吴真依然沉默,冻梨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但颊边泛着的水光,在光线不算明亮的车厢里,他仍看得见。
没有任何过渡的,冻梨的哭声歇斯底里,他不是特别脆弱的孩子,那样的恸哭,让吴真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般的沉重。
“是我给他下的药……”
“是我自己爬到他床上,求着他上我。”
求而不得,飞蛾扑火,是这样吗?
吴真不知道怎么安慰,长久的沉默,哭声渐低,他突然开口:“他现在在哪?”
“出去了,今早的飞机,”冻梨啜泣,却突然凄楚地轻笑一声:“和他的,未婚妻。”
非纯真年代 下部 89
(八十九)
看到诊断结果,吴真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冻梨的伤比他想象的严重,知道下药,知道自己坐上去,怎么就不知道事先给自己做扩张?
受伤也不知道休息,讳疾忌医,这大半天的彩排,别说走秀,就是中间漫长的候场时间也够他受的。
冻梨这是有多不知道爱护自己?
那大夫看着他不住点头,隔着眼镜镜片,吴真清楚看到他眼中的鄙夷:“对,人都是铁打的,是男人就该这样对他。”
知道他误会了,吴真没多搭理他的揶揄,他只担心冻梨的伤势,“要紧吗?”
大夫利落地扯下橡皮手套,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坐下,在病例上奋笔疾书一通,然后抬头漫不经心地推推眼镜,“没事,能有什么事,吊几天水,跑几天医院,换几次药,好了再伤,伤了再来,欢迎常来,谢谢惠顾。”
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完,大夫把病历塞到吴真手上。
水挂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吴真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冻梨烧的迷迷糊糊,但眼睛一直空洞地看着上方的某一点,吴真摸摸他的额头:“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
冻梨摇摇头,“你去吃吧,我吃不下。”
吴真没说什么,也没离开,冻梨现在这样的状态,他原本想说的,根本不可能开口。
他们也是老交情,好几年不远不近的朋友,大半年不明所以的恋人,吴真看着冻梨红肿的眼睛,是的,现在,不是说分手的时候。
夜间,输液室的病房还算安静,走道里时不时地传来呼叫器的音乐声。
沉默许久,吴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电话,竟然是沈为。
沈为已经出国一周了,大概三天后就要回来,吴真看看冻梨,然后起身,将近走出病房的时候才按下接听键:“沈为。”
“我回来了,刚下飞机,你在家吗?我过去找你。”听得出来沈为那边脚步匆匆,声音里却是不曾掩饰的热情和快乐。
提前回了?笑意止不住浮现在嘴角,吴真握着电话,“不是要去十天吗?”
“想你了,所以,赶紧把工作结束,怎么,不想我回来?”
胸口瞬间被充实的满满涨涨,但下一刻,吴真的笑容就凝在脸上:“沈为,要不,你先回家休息。”
“你在外面?”沈为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吴真想了下,说:“我今天,走不开。”
“晚一点呢?不会整夜都没时间吧?”
沈为的声音已经能听出来很笑意维持的很勉强,不忍心让他失望,有那么一瞬,吴真想着要不要把钟意找过来替他。
但冻梨伤得太尴尬,就算他不在意,冻梨也未必想让其他人知道。
“是这样的,沈为,”吴真的声音很认真,“我有个朋友病了,现在在医院,他没其他人照顾,我是真的走不开。”
他和沈为,毕竟,来日方长。
沈为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热度,“李东黎?”
吴真知道他该否认的,他可以随便撒个谎,沈为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这个人是谁都比是冻梨好。
但他做不出来,说话打各种擦边球他很擅长,空口白牙地乱掰却真的有点挑战他的底线,吴真只好叹口气,“沈为,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为在电话那边,再次沉默,过一会,听到他的声音恢复如常:“那改天再约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边响起了挂断的盲音。
吴真走进病房,冻梨正讷讷地看着他的方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你有事,就先走吧。”冻梨说。
走不开啊,吴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不急。”
“那么,刚才是谁?”冻梨脸上的潮红,仍未褪去。
吴真没说话,冻梨又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吴真笑了下,他帮冻梨掖好被角,却听到冻梨再次开口:“是沈为?”
吴真的手登时顿在半空,冻梨不过见过沈为两次,他们的关系,表现的那样明显吗?
冻梨的笑容很浅:“我猜对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看他的眼神也是,上次,我就发现了。”
上次?就是冻梨到他工作室取钥匙那次,他和沈为,竟表现的那样明显。
冻梨是个聪明的孩子,吴真没再跟他绕弯,很轻地点点头。
冻梨又笑了,他笑的很坦然:“那么,今天,你是来跟我说分手的,是吗?”
冻梨突然握住他的手:“看到我这样,你又说不出口,是吗?”
吴真继续缄默,冻梨把他的手握的很紧,而后忽然放开:“分手吧,吴真,我也觉得,我们的关系,太奇怪了。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也为你高兴。”
吴真也笑了,他拍拍冻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就算只是朋友,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医院不管。”
非纯真年代 下部 90
(九十)
周航从后视镜看沈为,沈为靠在椅背上,眼光望着车窗外,他脸色不好,这点周航丝毫不意外,如果从美国回来沈为心情好才活见鬼。
但这次似乎又跟以往不一样,不是那种颓迷的绝望气息,更像是某种希望燃起又熄灭后的空虚落寞。
“你回来的这么快,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周航一边开车一边问他,这次他有其他的工作,没有陪沈为一起过去。
“嗯”,沈为算是回答。
周航对他这种态度同样习以为常,车子驶上高速,“送你去哪儿?回瞰城还是上东?”
沈为没回答,周航笑笑,“把工作压的这么紧,回来应该好好休息两天,要不然,去澜园怎么样?那边比城里幽静,你也有一阵子没回去了,给你留的明前龙井,你不打开,没人敢喝呢。”
沈为转过头来,同样在镜子里看着周航俊美的容貌,车里光线幽暗,从这个角度看他,眉目轮廓是种心痛的熟悉。
沈为再转开目光,“你倒是不遗余力。”他冷冷的开口。
周航笑意更深,沈为的嘲讽,他一向充耳不闻,但沈为的声音再响起来,“回瞰城。”
周航也没再跟他争辩,车子在路上下道来。
沈为的手机响起,乐曲一直回旋,最后沈为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沈为”,是池涛的声音。
“池涛”,沈为简单的问候。
“不打扰你吧?”池涛问道,这个时间,应该是他在美国的工作时间。
“没有,有事吗?”沈为让声音尽量听起来温和。
“没什么特别的事,白天有封你的快递送到这里来了,写的加急要本人亲启,我就没拆开,怕是要紧的东西,别耽误了,所以,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要不要我明天送到你办公室去?”
沈为还是很久以前在那里住过一阵子,不会有什么紧急的文件邮到那里,池涛也未必不明白,可是,每次打给沈为,池涛总是小心翼翼,不找个借口,就像担心自已会打扰到沈为。
“你在家吗?”沈为问他。
“是啊,都这么晚了,我今天晚上有一场裁判,是选拔赛,不过,不到九点就回来了,你晚上来过电话吗?是不是没打通?体育馆里信号总是不好,对不起,我还没看短信留言。”
“我在从机场进城的路上,你在家等我吧。”沈为说道。
“啊?”池涛非常意外,“你回来了?什么时候下的飞机?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你早告诉我,我就从学校出来直接去机场接你了。”
“没关系,我一会就到了,见面再说吧。”
“哦,那好,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买宵夜?你想喝粥还是什么?”池涛虽然惊讶,但高兴的心情还是清晰可辩。
“都不用,我不饿,一会见。”
池涛听着电话挂断,赶紧从床上起来,把房间里零乱的衣服书籍都收拾整齐,走进衣帽间换下运动背心和短裤,换上身清爽的休闲装,刚刚沐浴过的面容,脸庞因为熏蒸和兴奋,带着些微潮红,镜子里的男孩青春洋溢,目光清澈明亮。
夜里一路畅通,沈为确实到的很快,池涛站在门口迎接他,沈为转身换鞋,池涛在后面抱住他。
干净温暖的男孩气息,沈为转过身,池涛吻住他,并不是挑逗,但渴望的热吻下来,已经能感觉到池涛抵在他大腿上的坚硬。
沈为微笑着揉揉他还微湿的蓬松短发,池涛脸红了一下,沈为爱干净,这样在天上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疲惫的神态清晰可见,他接过沈为的行李箱,“我去给你放水,你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飞这么久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