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光(48)

　　奚南站在向晚光身边，看着刚推门进来的中年妇女，笑得有些拘谨，“阿姨好。”
　　邵芳没想到家里还有其他人，愣了一下后去看向晚光，想问他是谁。奚南注意到邵芳的视线，抢在向晚光回答前说话，“我叫奚南，是向晚光同学。”
　　奚南顿了顿，才又说，“今天我是……是过来拜年的。”
　　“这样啊，那是阿姨招待不周了。”邵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阿姨有事才回来，要不然就能陪着招待你了。”
　　“晚光你去给奚南泡杯茶，”邵芳说，“奚南喜欢吃什么不要不好意思说，阿姨都给你做。”
　　“不用再泡茶了，我才喝过水。”奚南拉住要去泡茶的向晚光，又侧头去跟邵芳说，“我不挑的，什么都吃。”
　　“那行。”邵芳笑了笑，跟向晚光说，“你先带奚南去玩玩，等做好了饭，我让初秋过来叫你们。”
　　说完邵芳视线又转移到奚南身上，不好意思的说，“阿姨家没什么好玩的，还望你别嫌弃。”
　　奚南没和邵芳这样的长辈相处过，一时手脚都不自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知道求救似的盯着向晚光看。
　　向晚光看奚南这样，没忍住笑了下。他把奚南往身后拉，叫了句邵芳，说，“妈，那我先带奚南出去了。”
　　邵芳瞥见奚南红了的耳朵，温柔的笑了笑，点点头说，“别走太远，很快就能吃饭了。”
　　向晚光应了声好，领着奚南往外面走。
　　直到和向家隔了段距离，奚南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奚南拍拍胸口，侧头跟向晚光说，“这比被我爸叫去书房还让我害怕，”奚南去勾向晚光手，借此缓缓神，继续说，“这下我可总算懂了见父母的可怕了。”
　　向晚光被奚南这个形容逗笑，揉了揉他头，毫无原则道，“嗯，这算我的错。”
　　“……”
　　奚南脸有些烧，没眼看完全顺着他话讲的向晚光。他搓搓脸，岔开话题，问了那个他从来就很好奇的问题，“阿姨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照顾我爸。”怕奚南不懂，向晚光解释说，“我爸还在医院。”
　　“向晚光我……”奚南想跟向晚光道歉，但是向晚光却打断了他的话，笑了一笑说，“没关系的。”
　　向父的病，在向家已经不是一个禁忌了，几年下来他们都习惯了。
　　可是奚南显然并不习惯这样，他头微垂，还在懊恼刚才问的问题。向晚光见他这样，颇为无奈的笑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上次不还在遗憾没能遇上我妈吗？”向晚光怕奚南还纠结刚才的问题，索性转移奚南注意力，“这次遇上了，要不我们回去帮忙打下手？”
　　“不不不，”奚南一脸惊恐，连摆手道，“你带我在村子里转转吧，我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呢。”
　　向晚光睨了眼地面，含笑的问奚南，“不怕弄脏了鞋？”
　　“怕。”奚南直话直说，看着向晚光挑了挑眉说，“但这不是有你么？”
　　“也是。”向晚光笑着说，“弄脏了我给你刷就是了。”
　　奚南大笑，好商量道，“那我给你刷呗。”
　　向晚光笑笑没说话，领着奚南往村里走，开始给他介绍这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吃完饭后奚南本想跟着向晚光一起去洗碗，但是邵芳却抢在他前头，让向初秋去帮向晚光，而把他留在了桌边。
　　奚南坐在座位上，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生怕他表现的不好，从而让邵芳看出不对劲。同时奚南又在回想刚才发生过的事，怕席间他和向晚光的小动作被邵芳看了出来。
　　邵芳看奚南一脸紧张，温柔的笑了起来，可奚南见邵芳笑了，心里却更加没底了。
　　“阿姨，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奚南没等邵芳说话，便主动问起她来。
　　邵芳给奚南倒了杯果汁，“是有点事。”
　　奚南接过果汁，说了声谢谢，紧跟着问，“嗯？”
　　虽然奚南竭力的想表现得很淡定，可他不敢落在实处的眼神，却仍旧出卖了他。邵芳看见这样子的奚南，心里对他的喜欢更甚。
　　向晚光两兄弟，从小就懂事，常常一副小大人模样，一点也不粘人，更不爱撒娇，后面家里出事，两个孩子一夜之间成长好几岁，邵芳就更没机会看到乖乖软软的儿子了。
　　在邵芳心里，奚南这样的反应，才是十几岁的男生该有的模样。
　　“你忘了现在是什么日子么？”邵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现在还在春节，你来给晚光拜年，阿姨理应给你准备压岁钱。”
　　邵芳把红包塞进奚南手里，笑着说，“新的一年，阿姨祝奚南平安顺遂、学业有成。”
　　红包没有奚奶奶塞给他的那个厚，所以没打开奚南就知道邵芳给的压岁钱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奚南握着这个红包，只觉得十分烫手。
　　也许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也许是邵芳太温柔了。
　　奚南怔愣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没接红包，握住邵芳手就要将红包塞给她，同时还连道，“阿姨，这红包我不能要。”
　　虽然他还没有彻底了解到向晚光身上的故事，可是从向晚光工作强度来看，奚南知道向家很不容易。邵芳给他的压岁钱可能只有一百，在奚南这甚至完全不值一提，但是对于向家来说，这却是辛苦一天的工资。
　　奚南不允许自己拿这份压岁钱。
　　可是邵芳却怎么都不愿意将红包收回去。她再度把红包塞进奚南手里，冷下脸来，说，“你再不收阿姨就生气了。”
　　奚南自然知道邵芳说这句话只是吓他，可是当他看见邵芳不笑了，奚南还是慌了起来，拽着红包不敢再乱动了。
　　这下邵芳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奚南肩膀，又变成了最开始温柔的模样，“奚南，你别再拒绝了。”
　　“这是向家的传统，不管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压岁钱都不能少，来我们家拜年的小孩，也都要准备。”邵芳笑了笑，说，“压岁钱一直给到他有了自己的孩子。”
　　“明年你也来阿姨家，阿姨再给你准备一个红包。”邵芳语气温柔，变了对他的称呼，“等小南结婚有小孩了，那阿姨就不再准备了。”
　　奚南很没骨气的红了眼睛，并不仅仅是因为邵芳太过温柔，让他体会到没在苑然身上感受到的母爱，更因为邵芳说的话他没办法让它成真。
　　不仅他不可以，向晚光也做不到。
　　邵芳没想到她说的话会让面前这个漂亮小孩眼睛里盈了泪，她从口袋里拿了几张纸巾，抬手要递给奚南。
　　不过奚南却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只是眼眶微红，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了。他把红包塞进衣服口袋，抬手一抹眼睛，笑了下有些羞涩的说，“不好意思啊阿姨，我闹笑话了。”
　　邵芳瞥见向晚光正朝他走来，又看奚南情绪已经变好，也就收了纸巾，没再提刚才的事，站了起来说，“晚光洗完碗了，那你们俩好好玩吧。”
　　说完邵芳也没多留，转身去做其他事了。
　　向晚光走到奚南身边，见邵芳出了门，才敢放肆的盯着奚南看，却未料刚才还好好的男朋友，现在竟然红着眼睛。
　　向晚光扭头看了看邵芳离开的方向，在心里猜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能发生的事。奚南看向晚光表情越来越奇怪，心里知道他肯定猜错了方向，“别瞎猜了，没什么事。”
　　向晚光不信，盯着奚南不说话。
　　“就是阿姨想给我压岁钱，所以才让你们去洗碗的。”奚南拿出红包，视若珍宝的捧在手里，眼里盛着细碎好看的光，“阿姨说只要我来，就年年都有压岁钱。”
　　向晚光知道以奚南的家境，这点压岁钱在他那完全算不上什么，可现在他却这么在意，向晚光能想到的答案不多。
　　“嗯，就算不来也有，“向晚光应了一声，紧跟着说，“到时我给你带过去。”
　　这一晚仍然是奚南和向晚光睡一间，至于向初秋则和邵芳睡。奚南听邵芳这么安排，心中十分不好意思，想让向初秋跟他俩一起睡，毕竟向初秋也这么大了。
　　但是邵芳却拒绝了他的提议，向初秋也没同意奚南的建议，所以无法之下，奚南只得和向晚光回了房间。
　　匆匆洗碗澡后，奚南缩在被我里等向晚光回来。邵芳给他的压岁钱他还没拆，此时此刻奚南将红包放在被子上，盯着红包看舍不得离开。
　　他实在是太喜欢向家的气氛了，也太爱温柔的邵芳了。
　　奚南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又点进备忘录写了几行字，然后便又垂下头去看红包，没忍住在想，若是苑然也像邵芳该有多好。
　　不过奚南也没想太久，就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赶出了脑海。因为奚南知道这完全不可能。
　　奚南今天算是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天，所以哪怕现在他还没有倒过时差，可是身体上的绝对疲惫，却让奚南趴在床上没多久就熟睡过去。


第五十五章
　　年初五，奚南才收拾东西准备回江城。
　　他起初是不想向晚光跟他一块回去的，因为向晚光难得有假，回来一次更是不容易，所以他想向晚光在家多陪陪邵芳，毕竟向晚光过完元宵才上班。
　　但是邵芳在知道他和向晚光住一起后，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走，一定要让向晚光跟他一块回去，说多个人多个照应。
　　于是年初五的早上，在奚南提着行李箱，跟在向晚光身后，由向初秋代替邵芳送他们去了车站。
　　到了车站后，向晚光去放东西，奚南本想跟着过去帮忙的，可却突然被向初秋叫住。
　　“嗯？”
　　“奚南哥，这个给你。”向初秋递了个东西给奚南，嘴角上翘扯出一抹笑说，“另外，祝你和我哥幸福。”
　　奚南低头，看清了向初秋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本不厚的相册，封面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几行字，解释了相册的内容。
　　向初秋这些天找出向晚光这些年的照片，做成了相册送给了奚南。
　　“南南，车快开了，你快过来。”向晚光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没有改变的称呼让奚南脸一红。
　　奚南没好意思去看向初秋，在将相册塞进包里后，匆匆说了句谢谢便转身上车，而向初秋还站在原地等车开走。
　　“你们在聊什么呢？”向晚光帮奚南把东西放好，侧过脸问了他一句。
　　奚南视线落在窗外的向初秋身上，想着刚才他给他的东西，侧头对向晚光笑了下，神秘道，“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