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46)
“我已经放下了,我既然回来……”
“真的都放下了吗?”萧莫打断了沈舒云的话,他撑着下巴看沈舒云,那眼神犀利得似乎能将沈舒云穿透,“我一直在想能让你常常走神的到底是什么,是那座城市,是孩子,还是……那个人?”
沈舒云的面色沉了下来,他放下刀叉,把面前还剩了一大半的牛排盘子往前一推,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莫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出沈舒云是生气了,可沈舒云的反应越是大,越是证明他说中了事实——只有被踩中痛处的人,才会恼羞成怒。不知道为什么,萧莫今天就是压不住心里那股火。
凭什么?他努力了几年,眼见沈舒云对他的态度一点点松动了,凭什么沈舒云才回去半个月,回来就又是这副茶饭不思、拒人千里的模样?那个alpha曾伤害过沈舒云,那么又凭什么让沈舒云为他神魂颠倒!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为他着迷?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他?为什么我就不行?”
“……我吃饱了,另外看你好像也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沈舒云站起身,面色可以说得上是难看了,“我先回去了,这顿饭算我请你。”
萧莫捏紧叉子,没有回答,他怕一开口,就会说出什么没法挽回的话来,伤害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所以干脆闭嘴,将这种可能掐死在源头。
沈舒云去结了帐,然后独自离开了餐厅,把手插在裤兜里慢慢朝住所走去。新加坡不大,但他的住处离这家餐厅也不算很近,走回去大概四十分钟,他特意没有打车,就是想吹吹晚风,让乱哄哄的脑子清醒下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就跟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走了半个小时,夜空中忽然亮了一瞬,在沈舒云还没意识到那是闪电时,接二连三的闷雷就从厚云中滚滚而来。
要下雨了。
沈舒云叹了口气,心道,这算不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硕大的雨珠很快就砸了下来,沈舒云遮着头跑到一个便利店里,买了一罐咖啡和一把伞,站在玻璃门内看着这场倾盆大雨,他猜想这种突如其来的大雨应该很快会变小或是停下,于是打算等一会儿。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雨势渐渐收小,但看起来暂时没有要停下的迹象,沈舒云把喝完的咖啡罐丢进垃圾桶,撑着伞走出去,只身走进了雨幕中,朝已经不远的家走去。
两旁的树枝微垂,被雨洗过的碧叶透着一股油亮亮的绿,在路边霓虹灯与路灯的交汇中模糊成一片油画似的绿意。雨滴打在黑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从伞面滚落的水滴在伞沿一连串地落下来,像是一串断线的珠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沈舒云突然想起宁晚戴在他手上的翡翠珠串,心头无端跳了一下。
等走到他住的那栋楼,他的鞋子已经被水浸得差不多了,脚泡在雨水中的感觉不算好,沈舒云叹了口气,正准备收伞走进那栋公寓,旁边隐约传来一句:“云哥。”
沈舒云眼皮一跳,那声透过雨幕传来的呼唤太含混,轻微到他以为这只是幻听,正准备迈步继续向前走,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云哥。”
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这样叫他,也只有一个人,能将这两个字喊得这般缱绻缠绵。
他转身,将伞缓缓抬起,对上一双满是雨气的眼。
宁晚浑身被冷雨打透了,湿漉漉的衣服黏在他的皮肤上,皮肤呈现出一种因为寒冷而僵白的颜色,但他仿若未觉,站起身擦了把脸,口气轻松得像是老友重逢的寒暄:“你这地方真不好找,害我找了两个月才找到。”
“你,你怎么……”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游乐园,那姑且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了,那个下午,宁晚一直郁郁的,好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虽然沈舒云得到了一种类似报复的快感,但他很快也后悔了——说这些干什么呢,弄得谁心里都不愉快。
那是他离开W市之前,与宁晚见的最后一面,他本以为那就是他和宁晚之间的结局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宁晚竟然追到新加坡来了!
“你执意要走,我就只好追在你身后了,”宁晚歪头笑了一笑,眼睛弯了起来,“云哥,带我回家吧。”
恍惚间,沈舒云想起了青年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护在外套下的雨天,青年的面庞与面前这张沾满冷雨的带笑面容重合,一切好像都是发生在昨天,实在是太熟悉了。
萧莫问他,为什么就是忘不掉这个人。
答案太简单了,他这辈子只有在这个人身上,尝过动心的滋味,也只在这个人身上,吃尽了所有的苦头。
怎么忘得掉?
“走吧,先跟我上去换身衣服。”沈舒云捏紧了伞柄,声音低了些,“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宁晚嗯了一声,乖乖地跟在沈舒云身后,进了沈舒云现在所居住的房子。他的皮鞋早被泡透了,脱下来的时候有点费劲,脱了鞋站在地板上,一踩就是一个湿淋淋的大脚印,他突然就不敢再多走了,生怕把地板踩脏了沈舒云就会把他赶出去。
沈舒云将伞往桌子上一扔,就跑进浴室里拿了一块大浴巾出来,见宁晚还傻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像只狼狈的流浪犬,招手叫他:“你进来呀。”
宁晚走了过去,在地板上滴了一地的水,沈舒云倒是没管这个,用浴巾披在他身上,想了想又问他:“你要不先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
说完沈舒云才觉得这句顺嘴的话,听起来未免也太关切了些,他几乎是立时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只能在宁晚灼灼的目光下找个借口逃了:“我去给你找身干净衣服。”
“好。”
宁晚抱着沈舒云给他的衣服进了浴室,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从浴室赤着上身出来了,他右手将毛巾压在头发上来回擦拭,左手提着沈舒云的那件衬衫,不好意思地说道:“云哥,这件……好像太小了,还有大点的吗?”
这几年来宁总的身材管理确实做得不错,一周保持着三到五次健身的良好习惯,每周还会和健身教练打打泰拳,身上的肌肉增长了不少,身材更精壮了。沈舒云的身量和骨架都比宁晚小,他那件衬衫其他地方倒还好,就是秀气的袖管实在装不下宁晚的肱二头肌,宁晚就干脆不穿了,拎着衣服出来。
沈舒云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他刚把地上的水都拖干净,泡了两杯热茶,他想了想,道:“好像有。你等我去找下。”
过了一会儿,沈舒云拿着一件灰色的T恤走来,递给他。宁晚接过换上,这次尺寸倒是合适了,但是宁晚穿上后就皱紧了眉头,因为这件衣服明显就不是沈舒云的尺码!
他面色一时变得古怪至极,甚至隐隐带了菜色——沈舒云家里,怎么会有其他男人的衣服?!
第60章·情敌
宁晚越想越憋屈,他的内裤是用风筒吹干了,穿了自己的,那要是他说没有内裤,沈舒云会不会还会给他拿件大号的内裤?
这滋味实在烧心,宁晚拽着身上的衣服,满脸不开心。
沈舒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宁晚,点点头满意地道:“没想到还挺合身的。”
这件衣服是上次萧莫来这帮他一起重新刷墙时穿的,当时沾了点油漆,沈舒云就让萧莫脱了,说是帮他洗一下,结果两人都忘了这件事,灰T就一直在沈舒云的衣柜角落里躺到现在。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沈舒云递给宁晚一杯泡好的茶,对他道:“等雨停了,你就走吧。”
“我走,能走去哪?”宁晚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阴影笼了下来,“云哥,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沈舒云突然想到一件事,口气也急了起来,“你来这里,小芋头怎么办?”
“哦……我,我把他送回老宅了。”
沈舒云脸色沉了下来,难道之前说沈渡没人照顾又是骗他的?
宁晚看到沈舒云的脸色连忙解释道:“不是云哥你想的那样,我把他送回老宅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回到R市也就意味着他要换幼儿园了嘛,他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但是我这次来,是有不得不说的话来找你讲。”
沈舒云盯着宁晚,示意他说下去。
“我是想亲口来告诉你,云哥,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什么别的,”宁晚的眼里浮现了深深的痛色,声音也低了下去,“从前我为了信息素的事犯过混,是我错了,我没搞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在宁晚过去的人生里,几十年来顺风顺水,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吃过苦头,因此也注定他不懂怎么珍惜一个人。
“为了这些事伤到你,都是我的不好,但我也是真的放不下你……云哥,我真的没办法再喜欢上什么别的人了。”
沈舒云望着他,没有说话,手指却下意识地抚上了后颈的腺体。
宁晚尝到了一股铁锈味,原来是他在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也没在意,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很大一部分应该是我的原因,任是我说一百句对不起都没法挽回。但我也想告诉你,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是想要去除标记也好,或者是割除腺体,不再做omega也罢。
如果你害怕,我陪你一起去做腺体摘除,我们以后就一起做beta。我独希望你不要厌弃自己……你这样,也是在惩罚我,我只会加倍的难过。”
话至此处,宁晚有些讲不下去了,他觉得万蚁噬心,悔与痛在这两个月里折磨着他,在这一刻抵达了高峰,连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痛的。
沈舒云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
宁晚伸出手臂,快速地抱了他一下,这是一个干燥的、充满沐浴露清香的拥抱,不带任何**,若果非要归于一类情感,那么应该类似于安慰:“慢慢来,我陪你。”
沈舒云心头一震,对上宁晚比夜色还要沉静的一双眼,他突然觉得,宁晚好像确实变了些……起码同三年前来讲,他变得不是一星半点。与此同时,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锢得紧紧的东西放开了,那层厚厚的外壳也裂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
有些时候,解铃确实还需系令人,其他的人无论再多的劝慰,终究都说不到那道心坎上。
宁晚当夜在雨后就离开了,没有多做纠缠,倒是沈舒云被弄得心神不宁,吃了几片安眠药都没能入睡。也许是被雨气吹到,也许是心事重重,第二天就一病不起。沈舒云勉强打起精神,爬起来吃了几片感冒药就倒头接着睡,没成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药一点都没起效,他还是发起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