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英雄出少年(14)
越靠近杂物室,越能听清里面传出的呜咽低吼声,而且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兆轩一抬手道:“在外面看着。”
“是,”锦鲤见了周兆轩怂成了一个锤子,“这会儿疯得厉害,千万别松开。”
周兆轩看向季晴示意她跟进去。
门一开,阳光把满屋子乱飞乱撞的灰尘照的无所遁形。
与杂物室里堆放整齐的杂物不同的是,地上歪倒着一个大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正在奋力挣扎,面部扭曲,白眼仁猩红瞳孔涣散瑟瑟发抖的男人。
赵安平满头大汗地按住呜咽挣扎的男人,她原本得体的装扮此时已经凌乱,灰白的头发汗湿地粘在脸上额头上,眼里饱含苦涩的泪水。对屋外进来的人浑然未觉。
“赵院长何必这么辛苦,”周兆轩幸灾乐祸地假慈悲,“要不要我帮忙叫救护车?还是报警好呢?”
他弯腰凑近正在癫狂挣动的男人,男人手腕和脚腕被麻绳勒出了血痕,木头椅子被他身体带动,像密集的鼓点似的砸在地上,砰砰作响。
“无耻小人!”赵安平总算看见了周兆轩,抬头啐骂了一句。
“我无耻我承认,”周兆轩直起腰围着赵安平和发疯的男人悠闲地转了一圈,“赵院长不也干过缺德事儿吗,敢问赵院长承认吗?”
季晴一直站在杂物室门口,见到此情此景,她眼里愈发浓烈的恨意和惊恐掺杂着人性里还没泯灭的焦急,在脸上轮番上演。
看看地上打滚的男人再看看手足无措的赵安平,一时间所有情绪在她脸上调出了颜色最复杂的调色盘。
“来,”周兆轩突然对门口踟蹰不前的季晴热情亲切地招手,“过来劝劝你赵妈妈,不要再冥顽不灵了,坏事做一件和做一百件是一样的,走上这条路的人想洗干净,呵,那只有一个方法……”
他蓦地凑近堵住嘴的男人耳畔,不顾男人嗜血般的狠厉,缓缓道:“那就是去死。”
正走进的季晴身体倏地一僵。
一身狼狈的赵安平眸光狠狠地一颤。
只有疯癫的男人闻言更疯癫了。
第13章 第 13 章
倒地抽搐的男人被堵着嘴,鼻腔里发出类似伤重囚困的斗兽一般凄厉的呜鸣。
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力气就发疯——不停挣动被捆缚的四肢,弄得麻绳上洇进了血;要不然就是拿头不住地磕地面;眼神偶尔怨毒,偶尔哀求,偶尔癫狂至极;搞得他像被无数的魂在魂穿,每一个人穿过他体内都会撕扯啃咬一遍他凄惨的灵魂,留下一种刻骨铭心的情绪。
赵安平手足无措地看着儿子毒.瘾发作受尽折磨,她一边痛恨引诱李成栋吸毒的始作俑者,一边痛恨李家的基因。
地上痛苦挣扎的男人叫李成栋,是赵安平的独子。早年她因为丈夫嗜赌离异,千辛万苦拿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带着婚内共同债务和一个孩子在社会里拼搏。
不知道是李家基因太过强大还是人心太过贪婪,李成栋并没有继承父亲的嗜赌成性却年纪轻轻地混起了社会染了一身毒.瘾。
三年前她亲手将儿子送到戒毒所,半年后接回来,曾侥幸的幻想新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结果没出一个月李成栋又成了原来的样子。而且走上了歧途,不再是戒毒能摆平的。至
此她也沦为了儿子挥霍的工具。
她是做错过,所以不想一错再错。
赵安平抬头看向背光的季晴,汗水和泪水在她脸上蜿蜒,她的眼里有恐惧和忏悔,也有填不满的泥沼旋涡.。
她颤着两瓣毫无血色的唇道:“孩子,你怎么……怎么……会跟……”
季晴眼中有与她年龄截然相反的狠毒,也有与她年龄不相仿的狡诈。
因为周兆轩的话产生的畏惧,和看见李成栋有如此惨烈的后果造成的心理瑟缩,以及因为求生意识自心底生出的狡诈,在她眼中形成了一个识别难度10.0的神色。
她用这种目光死死盯着打从她记事起就叫“妈妈”的女人,她长这么大唯一给过她亲情的人是赵安平。
但将那唯一一点亲情泯灭的人也是赵安平。
她恨过,但爱却在恨的前头。
“妈,妈妈,”一开口声音抖得不像话,季晴闭嘴狠咬了一下腮肉,再开口依旧语无伦次,“妈妈你帮帮我,我马上就能走了,中午见过制片人我要拍电视剧,以后我养你和哥哥好不好……”
她没能说完,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李成栋,他被堵着嘴却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叫得人耳根生疼。
周兆轩当了一分多钟的背景板,掏着耳屎一脸鄙夷地睥睨着恳求赵安平的季晴。
——别小看小孩儿,特别是有心机还懂得装可怜的小女孩儿,一口温柔的毒药灌下去,让你死都带着温和的笑。
——就好比潘金莲那句温柔似水的“大郎起来吃药了”。
想到这周兆轩嗤笑一声,“赵院长,您慢慢想,时间我多得是你也多得是,但他……”
他说着脚一错开踩在李成栋捆缚在椅背后的手指上,三根贴着地面的手指被他用脚尖狠捻了一下。
李成栋的五官登时脱离了既定位置,赵安平狼狈又慌乱地想扶起椅子,奈何根本拽不起来。
“放开!你个畜生!”
周兆轩的所有嘴脸和动作把他的小人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笑呵呵地抬脚往外走,经过季晴身旁时说:“董事长的意思是‘想家了就回来住几天’。”
季晴猛地转头看向周兆轩。她从来没觉得周兆轩的话说的这么言简意赅过,多一句嘲讽都没有。
转身追上去时,她听见周兆轩对门外的保安道:“三小姐要在这儿住几天,看好她,少了什么知道后果吧。”
“知道了周总。”锦鲤哥应着话跑去关门。
杂物间的门“砰”地在季晴面前关上。
门扇凶狠地拍击在老旧门框上,拍起的灰尘倏地腾空而起,击落的木屑簌簌落下。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本就呼吸急促的鼻腔,两相碰撞最后导致她咳了个死去活来。
午后的夏风吹过公园路两旁的树梢,抚弄着紫薇树上一簇一簇的繁花,花已开到荼蘼,可是荼蘼之处仍旧生机勃勃。
公园路72号是游爷爷家,千里马小四停到路旁,游牧第一个从车上下来。
小窝在大门里兴奋地追着尾巴叫。
公园路上坡路段,两个蹦着高的少年用指尖触碰树的最高处,大猩猩似的抓住粗壮的树枝游荡两下身体再砰地一声落地。
“牧犬!”石陆蹦起还没落下,先喊了一嗓子。
游牧头也没回:“滚!”
金城:“……”这别具一格的打招呼方式。
游若语腼腆地跟跑近的两人打招呼:“石陆哥,宋烨哥。”
石陆和宋烨跟游若语皮了两句,又跟金城打招呼。
月初游牧跟他俩说过家里有个房客,还讲了自己月黑风高夜把金城身上唯一一条浴巾扯掉的光荣事迹,那之后他俩也见过金城一次,统一想法是“这人真不好相处”。
两人同时开口打招呼。
石陆:“城哥。”
宋烨:“金哥。”
话一出口,俩人又同时瞅向彼此,都是一副“傻逼说的是你吧?”的表情。
其实旁边的游牧和游若语也是这种表情。
正要迈步的金城:“…………嗯。”
游牧忽然臭贫道:“要不以后统一叫四哥?”
金城:“……”哎~
石陆:“啊?城哥是家里的老四?”
宋烨推了一把石陆:“怎么可能。”同龄人中几乎都是独生,最多家里有俩,有四个的那得家里有矿才能养得起。反过来想,如果金城家里有矿,为什么要出来租房住,虽然游爷爷家条件很好,但他租的可是老房子。由此可得,金城家里没矿。
游若语不想搭理几人,已经进去了。
游牧跟在金城后面边往里走边说:“看,那是千里马小四,他的主人叫四哥有毛病吗?”
宋烨和石陆一起看向门外要报废的小汽车,游牧又把小四这个名字的来历讲了一遍。
他边说边往里走,不自觉地跟着金城走去了青石围墙和小花园之间的小路,那是去老房子的小路。
金城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看,游牧还在说,他只好回手指了一下在大门前逗狗的宋烨和石陆。
游牧回头一看那俩根本没跟着,他没觉得尬转身又往回走,走了两步突然扭头说:“哥,晚上在后院烧烤记得过来。”
金城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不了,要赶活。”他顿了顿,“不是叫四哥吗?”
游牧憨憨地一笑,他笑大了时下眼睑会笑出一对卧蚕,配上那对儿明亮的大眼睛,憨得十分可爱。
“闹着玩的,那你干活,烤好了给你送过去。”中午金城请他和游若语吃的饭,按理说晚饭他怎么也该把金城叫过来吃晚饭。
但这人好像不怎么喜欢热闹。
金城视线穿过游牧耳侧看了眼西斜的太阳,目光收回又看了眼笑意犹在的游牧,忽然觉得阳光并不刺眼,还没这小子笑得刺眼。
两人一个穿过小片的紫甘蓝田回了老房子,一个蹦跶着去门口加入了逗狗行列。
游爷爷在公园下象棋没回来,游奶奶跟在孙女后面又唠叨上了。
游牧三人把烧烤用的架子拿去后院摆好,他把今天在福利院看见流氓四人组的事儿跟石陆和宋烨讲了。
“福利院的保安?!真假?!不行,一会儿我得去看看。一眼!只要让我看一眼准能认出来是不是那群B。”石陆一脸不相信地扯着插电板的线站在草地上。
游牧把肉串放到支好的小桌上,“你能认出他们,他们也能认出你好吗?求你动动你肥硕的大脑。”
宋烨正在安装烤架,蹲地上仰头看游牧,“你的意思是季晴认识那些流氓?”
石陆嘴角一抽,“怎么可能?牧犬不是说了吗,季晴是在公交车上被盯上的,这很轻易理解啊,没得手再来一回呗。”
游牧反驳道:“公交车上那次,我俩是在34中下的车,如果那群流氓想再堵她一回怎么也得是去34中找她,下西区大学城几个中学?怎么就那么顺利找到了附中?”
石陆木讷道:“中学?三个,阿不,四个。”下西区大学城共有四个中学。
宋烨猜测道:“也许在公交车那回之前,那些流氓就已经知道季晴是附中的学生了。”
“这倒是有可能,”游牧坐在草地上开始串菜,“但上次我和石陆在胡同里救她那回特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