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书(3)

　　像是在进行个神圣的仪式，程豫吃得很慢，旁边是已经彻底化冰变常温的珍珠奶茶。
　　吃完后他盯着墙上的纸条，上面一共两种笔迹，黑色笔的看起来潦草又随意，红色倒是工工整整，修改批注得详细又认真。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像个正常人，幽深的眼里渗出丝丝热度，程豫抬手摸向纸条，像在抚摸情人，眼神忧伤脆弱，他张张口，既委屈又无助地低声道，“好想你......”
　　他趴在桌子上逐渐睡着，成山似的书将人团团围住，似乎能带来点安全感，第二天七点，他准时去公司上班。
　　AM公司，林秘书提早半小时到公司，排好老板今天要看的资料，冲好咖啡回到办公桌上。
　　“程总好，”远远看到男人走来，她从办公桌上站起，跟着程豫进办公室，“今天八点半要跟主管开会，讨论后半年公司一些主要投资项目和签约艺人的名单，十一点您要去参加公司最近一部电影的开机仪式，另外昨天投资部文主管看中网上连载的一篇小说，他们部门的人已经做好计划书，我放到您桌面了，小说的作者和文化公司的人下午两点会过来详细再谈。”
　　“什么小说？”程豫放下包，大致看了看桌面上的资料。
　　“吻书，您想去吗？”
　　“你替我去跟他们谈吧，确定后把计划书拿过来。”
　　“好的，”林秘书在本子上画了一横，这时总裁办公室外突然出现个人，正站在外面局促不安地对他们笑，林秘书去开门，拉着她进来，“程总，”她说，“这是给您新聘用的私人助理。”
　　小助理不过二十出头，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及膝裙，下面配一双球鞋，扎一个清爽马尾，嘴上涂粉色口红。她抬头把腰挺直，望着办公桌前看资料的程豫，她注意到，女人只提了身份，连名字都没跟对方讲。
　　程豫专心看九点开会的内容，“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林秘书：“嗯。”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旁边新来乍到的小助理不知所措，傻乎乎跟着离开，一关上门便问，“你是林秘书吗？我....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发来的录用邮件，急急忙的赶过来，是录用了我吗？”
　　女人没搭理她，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点开下方跳得疯狂的小企鹅，手指噼里啪啦地开始在键盘上敲，深红色指甲上的钻石装饰品使劲闪，等到回复完信息后又打开邮件，在没有新邮件的情况下将昨天已读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重要信息后转过椅子，吐出长长一口气，在对面助理开口前打断，“现在我有十五分钟跟你简单概括下接下来的工作，这边是公司的iPad，你把我说的都记下来。”
　　小助理：“.....好。”
　　十五分钟后，女士脸上的茫然丝毫没减少，想了一会说，“所以我只需要....每天在公司坐够八小时然后再给程夫人汇报程总今天的情况，就可以下班了？”
　　“对，刚才我说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了吗？”
　　“记了，不过我大概要给她说些什么？”
　　林秘书耐着心又给她再讲一遍，“要把程总一天干的事情不分大小的全告诉夫人，比如他开了几次会、吃了什么、上班中途有没有离开公司，是去做什么，这些你都要说。”她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会，又接道，“不过他如果要办什么私事你就别跟上了，在车里等着。夫人一般不会打电话给你，你就给她发信息或者email，如果遇到不会答的话就来找我，明白吗？”
　　“....这么说好像我这个私人助理也可有可无啊？”小助理消化了会，说道。
　　林秘书：“确实是，不过谁让夫人就需要呢。”
　　小助理屁股挪到女人旁边，凑到她耳朵边上问，“姐姐，虽然网上关于程总的消息很少，但我听朋友说他不近男女色，鲜少去夜店酒吧，最厌恶有钱人私下的一些特殊聚会....姐姐，这是不是真的啊？”
　　林秘书扯开嘴角，露出个假惺惺的笑，“还没开始工作就八卦起老板了？”
　　小助理顿时羞红脸，她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自知行为处事上有很多缺点，但同时也心有疑惑，这大公司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不找你这样的怎么在一周后炒掉你啊，”林秘书仿佛知她所想，随口答道。
　　小助理：“什么？”
　　林秘书叹了口气，一张脸上的妆容精致明艳，她望进对面初出茅庐道行尚浅的人眼里，语气很平静，“小妹妹，我前面不说了吗，你得到的是一份有效期只有一周的工作，你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上面，也不会有前途和升职可能，今天周三，下周三吧，我就会炒掉你。”
　　“不过也不用担心，干得好的话我会写份推荐信给其他公司。另外，今天程总的日程我会发一份给你，你看着上面瞎编几句给夫人发过去。好了，快九点了，我没空搭理你，普通文职的办公桌知道在哪吗？出去找个空位子坐就好。”她抬起葱段般白的手指向外面，下了逐客令。
　　“.....”小助理走了出去。
　　她只用一小时就编好程总的日程，掐着时间发给涂女士，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才见那气场十足的秘书姐姐走出来。
　　对方注意到她，挑眉问，“怎么还在这？”
　　小助理：“程总吃饭....不需要我跟着吗？”
　　女人笑了笑，柔声说，“他不吃饭的。”
　　“啊？”
　　“程总对食物很挑剔，自己会搞定，”林秘书走到身边将她拉起，“走吧，带你去吃午饭。”
　　临走前助理回头看了眼走廊，林秘书关掉灯，所有职员都出去吃饭，一时间公司这层显得晦暗又安静，程豫那块区域就像被遗忘丢弃般。
　　总觉得有点可怜。
　　小助理想。


第四章
　　林秘书带她去公司附近的一家日式餐厅，价格高到让囊中羞涩的助理哗然，哆哆嗦嗦的只敢点两盘寿司，对面林秘书看她这样后没说什么，重新打开菜单一目十行的又多说几个菜，等服务员走了看向全身绷紧的小助理，“第一次来？”
　　对方点头。
　　“这顿我请，你放心吃。”
　　助理受宠若惊，见对面女人眉目温和，全无早上的雷厉风行，愣愣发问，“您不会是....拿这顿来贿赂我，要我把发给夫人的报告写好点吧？”
　　林秘书挑眉，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逗逗这女生也是有趣，于是说，“很聪明嘛。”
　　“.....”助理一时语塞，很小声的说，“可是我觉得夫人对总裁的担心很正常啊，姐姐，总裁他是不是中午都不吃饭的啊....就一直这样工作到傍晚吗？”
　　女人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敲了敲桌子，“现在是午饭时间，不谈工作。”
　　“那您又拿这顿饭来贿赂我...”小助理闷闷说道，“早知道就不跟您吃饭了，”跟同事们一起吃也许还能更自由。
　　林秘书无奈：“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八卦执着的吗，程总的事我确实知道很多，但也不会告诉你，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给我工作一星期，别的都不要理。”
　　这时刚好有菜端上，女人趁机道，“快吃饭吧。”
　　这边上班族们结束半天繁忙枯燥的工作，那边丹庭二栋之一101的周先生，才刚刚起床。
　　周岚笙昨晚通宵写文，将最新写的三个章节发给宋庆后差不多在早上八点才上床睡觉，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后又爬起来，回到电脑前修文，才修一会，编辑宋庆的电话打来。
　　“怎么了？”
　　“我看到你发过来的那三章了，”宋庆说，“跟你之前写的.....有很大差别。前面主角相处得很自然，感情发展看得出来是缓慢的，但我看你新写的内容，他们就有了矛盾，而且彼此说话语气也跟前面不一样。韦东青是个温柔慢热的人，杜尤虽然有富家少爷骄纵的脾气，但他怎么会被东青刻意疏离搞到哭，然后又把人给辞掉。”
　　“岚笙，你要是写不出来就别硬逼自己。”宋编语重心长的说。
　　电话那边没回应，他又接下去，“等下去AM公司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周岚笙开了扩音看向电脑，“那我再修修新章节。”
　　“别，”宋庆阻止道，“你别修了，我觉得最好...就全部删掉吧，实在是与前面内容太不符合了，岚笙，我不是在说你写的不好....”
　　“我知道，”周岚笙说，“没关系。”
　　宋庆：“你别着急，等下在AM细谈。”
　　“好。”
　　挂了电话，宋庆在家里看着iPad里的文章，他听出周岚笙语气里的疲惫，这么多的字，他应该是写了一晚上。
　　与周岚笙认识四年，两个人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他知道周岚笙在想什么，担心自己被上司催的狠、怕章节太少迟迟不更不好向AM交代、也不忍心粉丝日夜等更新，硬是辛苦五六个小时憋出一万多字。
　　他转而想起《吻书》这篇让作者难产两个月的小说。
　　讲的是富家少爷杜尤和他的补习老师韦东青的故事，不同于周先生其他小说的纯甜，这篇有种说不出来的虐。
　　杜家是市里有头有脸的贵族，杜太太有两个儿子，大的二十七，小的只有十七。
　　杜大哥性格沉稳，大学毕业就在公司里实习，一点点从基层开始干，现在已经是总经理；小儿子杜尤不同于大哥的靠谱，是个让人头疼的高中生，人称杜太子，天天不学无术就喜欢和几个狐朋狗友泡夜店喝酒，晚上溜出去飙夜车。学习严重偏科，理科是天赋极好的校前三名，文综却一塌糊涂，气到老师天天打电话给杜太太投诉。
　　对于偏科这个事情，杜尤是报以无所谓的态度，吊儿郎当过着他的神仙日子，不过家里人一心要给他找补习老师，但杜尤骄傲又没耐心，来几个就赶几个。
　　无计可施下，杜家大哥想起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韦东青。
　　东青是个性格很温柔的人，说话温吞轻柔，总是眉眼弯弯笑的很甜，不过也不是个软柿子，碰上事了向来下得去手，别人对他多狠，他就双倍奉还。
　　杜大哥很欣赏东青这个人，心里想这不就是辅导自家顽劣弟弟的最好人选。
　　于是跑去请求别人当他弟弟的补习老师。
　　说也奇怪，杜小太子软硬不吃，就偏偏买东青的帐，总喜欢听他坐自己身边温声细语地讲题，有时两个人吵架，韦东青被气到火冒三丈，嘴巴哆嗦想拍桌子走人，旁边杜尤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乐开怀，好奇他一向温文有礼的韦先生会不会飙出几句脏话来。
　　宋庆还记得《吻书》里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