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跟我说话!(158)
教育处主任抓了几次,屡禁不止,一气之下把于笙的班级和办公室都放在了最顶层。总算没了扒窗外的,串班的却又抓都抓不完。
主任实在没忍住发脾气,给于笙提要求:“凶一点,再凶一点!震慑住这群小兔崽子!”
一点儿都不像当初于笙带着行李入职的时候,边给他办手续,边苦口婆心给他做工作:“温柔,温柔一点。多笑一笑,春风化雨,不能老是把学生吓哭……”
但这批学生胆子依然大得要命。
学委逛贴吧的时候,看见有售卖于老师高清照片跟签名的,买卖事业还非常红火踊跃。
照片也就算了,签名纯手写现买现撕,要批语还得加钱。
一群人凑在一块儿研究了半天,也没能纠结出究竟是先去找找办公室探查敌情,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直接潜进教室,等着给他们笙哥一个惊喜。
最后还是班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手拉住了那个来回踱步念念有词的男生:“同学,打扰一下,于笙于老师是不是你们班的班主任?”
……
被带着往于笙的办公室走,他们体委还是忍不住好奇,挤过去:“班长,你终于学会算塔罗牌了吗?”
“我不会。”班长摇摇头,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我就是觉得他去请教问题之前自己反覆默念并背诵三遍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我们。”
毕竟他们笙哥身上有种格外特殊不怒自威的气场。
换个说法,大概就是哪怕他们明知道他们笙哥没有生气、很愿意给他们讲题,并且只是在认真询问他们不懂的地方,但依然会因为源于本能的恐惧而变得弱小可怜并且不敢不会。
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起同学们对于学习的积极性和自主意识。
“对对,就是这样。”男生抱着练习题,感动得差点掉眼泪:“学长,你们也是于老师的学生吗?”
“我们──”
班长挑挑眉,看了一圈,没忍住笑了:“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但严格来说,我们算是被你们于老师亲手送进大学的。”
进办公室的时候,于笙正在批次工作。
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很宽敞,角落摆着两盆绿油油的盆栽。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进来,桌面上摞着刚批好的卷子,参考书也厚厚摞成一堆,桌角的笔筒里戳着红蓝黑三色的圆珠笔。
几乎能把人一瞬间拉回那个下了课在教学楼里疯跑的年纪。
于笙的办公桌在右边,没跟着进门声抬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还在判桌上摊开的作业。
这些年过去,时光像是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痕迹。
明明学生时代的柔软轮廓已经彻底褪成青年的清晰硬朗,衣服也换成了简洁款式的衬衫。整个人都显得更沉静成熟得多,但格外鲜明的少年气好像始终都没被打磨掉。
学委有点儿能理解为什么于笙的照片销量会这么高了。
哪怕他只是坐在那儿,不抬头不说话,也依然能轻易叫人挪不开眼睛。
男生有点紧张,来的路上背了好几遍的题又忘得差不多,磕磕巴巴过去:“于于于老师……”
体委没忍住:“噗。”
“小声点。”学委回头,压低声音提醒他,“你想替他笙笙笙哥吗?”
体委:“……”
体委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群人堆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看。
自从于笙来了这间办公室,这种探头探脑就已经成了保留专案,老师们都见怪不怪,没什么人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好,现在活人也看完了。”
班长压低声音,准备带领大家撤退:“前队作后,后队作前,体委断后……”
众人才蹑手蹑脚转身,于笙已经讲完了题,被频频回头的学生引得皱了下眉,抬头往门外看过去。
……
“人终有一揍。”
学委捂着脑袋,挺感慨:“要么横着揍,要么竖着揍。”
体委忍不住吐槽他:“你早干什么去了?反正都要挨揍,干嘛不光明正大打电话让笙哥来接咱们?”
“大意了。”班长作为整件事的策划和领导者,对错误的决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本来以为笙哥既然当了老师,应该不会不顾形象地在走廊里追杀我们。”
但没想到他们笙哥当了老师,砸粉笔头的功力居然突飞猛进了这么多。
于笙掂了掂还没砸出去的笔帽,从体委手里接过扔出去的那几个,看了一圈这群人,嘴角还是没忍住抬起来:“你们跑来干什么?”
揍也揍完了,按照于笙的习惯通常不会再揍第二次,班长跟学委生委都松了口气。
七班规矩,有班长在班长回话。班委会对视一眼,正准备代替大家表示“想来看看笙哥、看看老贺,正好赶上校庆校门开着不用翻墙”的美好意愿,边上的几个人已经依次举手抢答。
姚强:“想来回忆一下当初被知识统治的感觉。”
段磊:“想听你讲题,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体委:“想看你欺负小兔崽子,坐在讲桌上,让他们还有谁不会,站出来。”
……
“说真的。”学委看着第二次迎接教鞭砸头的体委,忍不住感慨:“你挨揍是有原因的。”
体委依然有点想不通:“什么原因?”
学委抚摸他的脑袋:“活该啊……”
活该的体委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
于笙下节刚好有课,一群人兴致勃勃,争先恐后保证一定不添乱不起哄拿胶带把体委嘴封上,终于获得了去跟着旁听的机会。
“说真的。”
学委把口罩给体委戴上,搬着板凳在班长边上坐下:“我其实能想出笙哥当老师是什么样子。”
班长愣了下,也跟着笑了:“对,咱们应该算是笙哥第一批试验品……”
临高考前的几个月,天气热到几乎叫人有点儿烦躁的时候,于笙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们一块儿住了宿舍。
也不知道他们笙哥从哪儿学来的办法,一人发一个头灯,把一个班的人拉到洗手间外面那个盥洗室蹲成一排,从头到尾地夯实基础查漏补缺。
有什么问题都能问,一道一道地讲,听不懂就再讲一遍,再听不懂就再讲第二遍。
当时姚强心态有点儿不稳,好几天没睡着,顶着个黑眼圈问于笙要是考不上,还得复读一年怎么办。
于笙当时在给他们整理考点,头都没抬,语气平平淡淡:“那就去我家补,还想让我翻墙进来?”
时间过去的太久,他们已经不记得当时蹲在水龙头啪嗒啪嗒漏水的盥洗室,戴着闹鬼的头灯弄懂了哪一科目的什么问题。
但当时那种心情依然能想的起来。
那种不论考得好还是差,不论最后交上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答卷,身后都永远有人支撑的心情。
“我当时感动得不行。”
姚强百感交集,叹了口气:“高考完我才想起来,要是我再复读一年,笙哥就去上大学不在家了,我还得坐火车去找他补课。”
班长:“……”
学委:“……”
“那是笙哥知道你十拿九稳能考上。”
段磊知道的比较多,拍拍他的肩膀:“你看,笙哥对我的嘱咐就很多。比如万一没发挥好怎么报名,万一没录上怎么复读,万一复读了怎么视频听他讲题,万一你也复读了,怎么跟我一块儿视频听他讲题……”
“……”姚强重新百感交集:“原来我被托孤到你这儿了吗?”
段磊挺深沉地点点头,还要说话,被他们班长扯了一把:“嘘,上课了。”
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人飞快坐正,谁都没再跟谁交头接耳。
于笙走到讲台前,朝起立问好的同学稍微颔首,放下手里的教案和试卷夹。
浅蓝的衬衫干净俐落,覆着的身形轩挺清标,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格外流畅的肌肉线条。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讲评试卷,一堂课讲下来,教室里弥漫开一片沉重而略显哀伤的肃穆气氛。
班长对这种气氛很熟悉,有感而发:“青春啊……”
“少说两句。”学委友情拍拍他肩膀,“我当初就觉得你这种不用考试了还回来感叹青春的大人特别欠揍。”
当初的教务处主任就格外喜欢在监考他们的时候感叹青春,尤其看到他们考完试对的答案不一样,都要感慨几句少年时光令人怀念。
要不是揍不过,一群学生早就奋起反抗了。
班长及时闭嘴,又忍不住补充:“不过笙哥讲得确实好,怪不得学生们喜欢。”
学委点点头:“旁征博引,还不枯燥,刚才好几个论据都能直接进议论文。”
班长:“解题方法也总结得很精当,语文高考拿分和平时学习是两件事,考试还是要套路。”
学委:“应试训练和文学素养两不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姚强加入不进来这段对话,但又很想参与,憋了半天举手赞同:“对,听得我一点都没困。”
……
对话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结。
老贺退居二线,成了年级组长,拥有了更广阔的舞台。
顺便还笑眯眯抓了这群下课一起来看老师的学生的差,把禁止翻墙的告示和浆糊一起塞过去:“去,就贴每次你们翻墙那个地方,贴完再走。”
两条后街被整顿了好几遍,基本从小吃小摊变成了规范的商铺。
路上车来车往得多了,为了学生的安全,围墙也被重新修高,以免翻墙出去的学生出什么事故。
只可惜多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还是不那么容易纠正。
于笙以身作则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起得晚了,为了赶上早自习,还是顺手翻了墙。
结果正好被他们学校刚调来的新领导撞上:“站住!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
当了老师之后于笙的脾气明显比之前好,心平气和跟他解释:“我就是班主任。”
新领导看着他格外年轻的长相,气得胡子都有点歪:“你是班主任?那我还是校长呢!给我过来,记名字!你们班主任不来不准走……”
一群人想笑不敢笑,班长拼命咳嗽着保持严肃:“那后来呢?”
“后来。”老贺抿了口茶,有点感慨,“幸好于老师的班主任还没退休,不然我们学校的校长可能就换人了。”
……
不论怎么说,整改之后,校园周边的秩序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