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46)

“这怎么看不出？你以后生了就知道了。反正你小孩不会丑的，我有信心。”这小老太太又开始碎嘴不断。
灯光是暖黄色的，仲居瑞站在煤气灶前，锅里热气蒸腾。
晚上他翻手机，看见相册里多了几张裴煦下午躺在草坪上的自拍。各种奇奇怪怪的角度，连怼着下巴往上拍的都有，但是挡不住人好看。他看了一会，打电话给裴煦。
“睡了吗？”仲居瑞问。
裴煦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在照镜子：“没呢，干嘛？”
“想跟你商量个事。”从婆婆说活着总有遗憾，不能尽如人意后，仲居瑞就在琢磨，绝不让婆婆有遗憾，“你知道婆婆其实情况不是很好，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裴煦静止了。
“我不想她到最后还惦记我过得好不好，所以想过两天拜托哪个朋友假装是我女朋友，跟她吃个饭，让她心里把这石头放下。”仲居瑞说，“就没有别的意思，让她高兴高兴。”
“那你跟我说的意思是？”
“就是向你告知，只是喊个朋友来宽慰婆婆，我没有别的想法。可能找周欣吧，我们俩都认识，你也放心。”
“哦，挺好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怕你不高兴。”仲居瑞看着天花板，“你要是觉得馊主意就算了。我也不想你不高兴。”
裴煦笑起来：“天大地大，现在婆婆的事最大。周欣挺好的啊，放得开，喊她帮忙挺合适的。”
仲居瑞终于放下心来，小心翼翼说：“那我过两天请她吃个饭跟她说这事。你到时候一起来吧，嗯，她来我家的时候你也一起吧。”
“干嘛？让我监视你啊？”裴煦说。
“不是…就是见家长这种事…我挺希望你在场的。”仲居瑞沉默了一会说，“行吗？”
他很想说，你别放弃我，我无比需要你的支持，但是他不好意思。所以他想来想去，只敢问“行吗？”
裴煦说行，挂掉电话，继续擦头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懂事，很难不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很忙，更新不定时，抱歉啊。
第46章 第 46 章
仲居瑞计划很缜密，他先有意无意地暗示婆婆有个女孩挺好的，又在平安夜晚上找借口晚归。
婆婆窝在床上问是不是跟那个女孩约会。
“就是去吃个饭，没到约会的程度。”仲居瑞把充好电的暖手宝塞到婆婆手里，“我尽量早点回来。”
“你要付钱的哦，不要小气。”婆婆说。
“知道了。你一个人小心点，哪里不舒服就打我电话。”
看着仲居瑞戴围巾的背影，婆婆忽然说：“煦煦老长时间没来了哦，他忙伐？”
“忙吧，也快到期末了。”仲居瑞摸摸鼻子，“过两天我喊他来看你。”
“忙就不要来看啦，让他忙自己的正事。”
仲居瑞“嗯”一声，动作轻柔地扶着婆婆换了个舒服的靠姿，这才急匆匆走了。
平安夜，裴煦是挺忙的。不知道在忙什么。仲居瑞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裴煦说有点事，明天再约饭。
“你语气怎么闷闷的？”仲居瑞很担忧地问。
“哪里闷闷的，真有事儿。”裴煦想了想很无奈地说，“你知道长山医院搞活动吗，平安夜割□□，两人同行一人免单，雪姐有两个侄子今天来割，他们爸爸出差没空，孩子脸皮薄不让妈妈跟着，只好派我来。”
仲居瑞在公交车上笑得脑壳发昏。
“诶，你知道有什么好上手的数据处理软件吗？”裴煦问，“我有个期末论文要跑一点数据。”
“你不是学过R？”
“操，那可能是我编程学得很烂，我R用起来特费劲。”
“不是可能，你编程的确是很烂。”仲居瑞回忆裴煦上编程课的惨状，忍不住笑，“那你用SPSS吧，那个不是号称Stupid Package for Stupid Student吗？你一定可以的。”
“你才stupid。不跟你说了。”裴煦说，“平安夜快乐。”
“你也是。明天见。”
裴煦挂掉电话，看着手机屏发呆，知道屏幕熄灭，才把它插上数据线放床头柜了。雪姐根本没有侄子，去医院更是屁话，他今天一直躺在床上码课程论文。然而这通电话让他思绪全无，不得不把刚刚下下来的文献又浏览一遍，才看了个综述，又忍不住走神。
为什么不想跟仲居瑞约饭，他也不愿细想，反正机械地码又臭又长的学术垃圾也比见面轻松。
而仲居瑞漫无目的坐了几站就从公交车上下来了。他根本没有约女孩，裴煦没空，他无处可去，但是他也不可能这么早回家，毕竟还要向外婆伪造一个他正跟妹子约会的假象。在站台左右环顾，仲居瑞随便找了个甜品店，买了一小块黑森林，坐在角落打发时间。
窗外人其实不是很多。这边很靠近郊，会玩的去到了更热闹的市中心，剩下的人也不爱过这种洋节日。只有商家快快乐乐地做促销，店员早早戴上圣诞老人滑稽的红色帽子，门口摆着塑料的圣诞树，看起来有点假。
仲居瑞刷到朋友圈里金蛇上传的一堆食物图片，随手点了个赞，下一分钟金蛇发微信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我还行。贵司最近怎么样？”
金蛇立刻大吐苦水，大概是说他们做了个移动护士台系统，但是没跟医院谈下来。
“谁知道这项目最后承包给院长的哪个小舅子的二大爷了？反正招标就是走个过场。”
仲居瑞很谅解地发了个“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仲居瑞才想起一件正经事。这么久以来，他还没来得及跟周欣说假扮他女朋友的事。通讯录翻到周欣，问她有没有空，他想打个电话问她点事。
周欣回复说有空。
等他在电话里说完前因后果，很难为情地提出帮忙的请求，轮到周欣傻眼了。
周欣哎呀了好几声：“这这这，什么意思啊？这种假扮情侣的梗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剧情了，现在韩剧都不这么演了。”
仲居瑞没来得及说，周欣很惊慌地说：“你觊觎老娘美色多久了？咱们这种革命情谊，不太好忽然升华的啊。”
“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外婆胃癌晚期了，上次复诊，医生说就这一年半年的事…我想让她开心点。”
“对不起啊。”周欣理解了，有点遗憾地说，“但是我母胎solo，我没经验啊，害怕穿帮。”
“你就当来我家吃个饭，不会烦你几次的，顶多一两次。”仲居瑞说，“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这有什么为难的。”周欣说，“但是我寒假要回老家，吃饭只能安排在期末一结束，不然就要等过完寒假明年开学了。”
仲居瑞当然说没问题，他可以迁就周欣的时间。电话打完，他又翻到相册里裴煦的照片，微微笑地走神。
等到九点，仲居瑞走出店门，准备返程回家。路边有小贩卖仙女棒，说在仙女棒燃烧的时候屏住呼吸许愿会成真。仲居瑞十分肯定这是编出来的噱头，但还是忍不住买了一盒，抽出两根，问小贩借了打火机点燃，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始屏气。
“婆婆要健康…”无数遍默念。
亮丽的小火花从顶端一直向下燃烧，仲居瑞眼睛一眨不眨，脸在暖黄色的映照下显得忧心忡忡。小火花结束地猝不及防，他长舒一口气，有点自欺欺人地想，好歹刚刚憋住了气，真的会带来好运也说不定。
周欣当社长勤勤恳恳，假扮女友也兢兢业业。考完试就去商城血拼了一把，买了件心动了很久的大衣。
“真没想到我半个男朋友都没有，倒要先见家长了。”周欣一下车就抱怨。
仲居瑞接过她手上的礼盒，很不好意思地说：“这些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那不然呢？肯定要你报销啊。”周欣跺跺脚，因为没有高楼大厦，城郊比市中心体感要冷一点，“我们得对对词，怎么认识的，怎么谈上恋爱的，不然说漏了怎么办。”
“你看着编吧，我只跟外婆说过我们是一个社团的。”
“发挥空间很大啊。”周欣说，“行吧，老板，我一定好好表现。”
她碎碎念着紧张死老娘了，跟着仲居瑞往家门走。
“对了，过会裴煦会来。”到门口的时候仲居瑞说。
“啊？他来扮演你情敌吗？”周欣立刻脑补出她与外婆其乐融融交谈之际，裴煦冲进来对她说“欣欣！你真正爱的是我！”，然后她就要回答：“哦！我的上帝啊，隔壁老汤姆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杯子里过期的酒水，我们可没有未来！”外婆当然也要声泪俱下：“哦，我的孙儿，这一切可真该死。”
仲居瑞脚步顿了一下：“不是，他就是来吃午饭，看看我外婆，你知道的…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周欣点点头没多想。
外婆的眼珠在仲居瑞和周欣间转来转去，等到仲居瑞不自在地问她在看什么，才笑眯眯地让周欣坐下。在周欣看来，老太太已经过于消瘦了，拉住她的手腕骨突出，像是骨架上贴合了一层薄薄的人皮而已，然而她的脸有些病态的浮肿，跟骷髅似的身体很不协调。她其实心里又紧张又害怕。
还好老太太神态一直很亲昵，带着一个明黄色的渔夫帽，微微笑着招呼她，也没有问许多为难的事，就是聊着冬天天冷，女孩子不要露脚踝，年纪大了骨头会疼。
仲居瑞悄悄给裴煦发消息，问他到哪了。才发完，听见门口响，裴煦从大老远的地方就开始喊婆婆，一直蹦到婆婆跟前。
周欣看见婆婆很欢喜地站起身了。
“老长时间没来了，辛苦伐？我看你也瘦了。”婆婆说。
裴煦瞥一眼仲居瑞，撞上仲居瑞直勾勾的眼神。他们俩也是好久没见。期末成了非常好的借口，裴煦成天泡在图书馆里，有两次仲居瑞去找他，两个人面对面自习，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他拿出自己哄老太太的看家本领，把气氛又活跃起来，身上有道甩不掉的目光，他装作没察觉的样子，自顾自地抖机灵。
今天为了招呼周欣，他们直接从附近小饭馆里叫的餐。小饭馆老板是他们十几年邻居了，到点了提着一个外送箱进来，把一盘盘菜端上桌。仲居瑞站在旁边帮忙揭盘子上的保鲜膜。
“今天洗完盘子再给你送过去。”婆婆说。
“不着急，我那不缺盘子，你们什么时候吃完，给我送回来就行。”老板说，“居瑞找女朋友啦？”
婆婆也挪到了桌边说：“漂亮吧？”
“漂亮！”
两人寒暄几句，老板提着空箱子又走了。
“不好意思啊，本来想亲自下厨，居瑞不让。”婆婆拉着周欣坐下，“这家店饭菜不错的，老板原来在广州学的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