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4)

    周飞逸看我一眼，解释说：“我们跟顾大神是一个公会的，平时经常一起打游戏，顾老师，你弟弟的围杀水平可是no.1。”
    我不想听到关于他们不务正业的任何，于是打断他：“跟我一起去医院看小眼镜，啊，不，李亦凯。”
    周飞逸一万个不愿意，被我半威胁半恐吓地从办公室拎出来。
    刚走出办公室，我就看到顾明凌站在走廊里，白色卫衣松松垮垮，黑色运动裤的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机，型号是跟我一样的小米5。
    秋天的傍晚已经有些凉了，顾明凌看到我，慢慢调开视线，晚风中的他，有一种介于懒散和严肃的奇妙气质。
    我承认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是有些感动的，但下一秒，立刻想到他昨晚打（讽）游（刺）戏（我）时的欠抽样子。
    小小年纪，沉迷网游（顶撞家兄），成何体统！
    我故意装作他不存在，拎着周飞逸就往楼梯口走，但周飞逸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到顾明凌，他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我的桎梏，熟络地上前和顾明凌打招呼。
    “顾大神，那个比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明凌一记眼刀，周飞逸立刻闭嘴。
    我听到“比赛”两个字，以为顾明凌参加了什么学校的运动项目，也是，顾明凌一米八的身高，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不进个校篮球队实在是可惜了。
    周飞逸见我走过来，立刻打哈哈地转移话题：“对不起，顾大神，昨晚没忍住，给顾老师添麻烦了。”
    顾明凌看他一眼，周飞逸立刻又闭嘴，顾明凌见他安静了，对着我，轻轻地喊了一声“哥”。
    我觉得当着学弟的面不给他面子不太好，于是答应了，想想这个点顾明凌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对，六点多，不是该收拾收拾上晚自习吗？
    “你怎么在这里？吃饭了没有？穿卫衣冷不冷？怎么也不穿个外套？”我连珠炮似的问。
    周飞逸立刻一副宛如魔音入耳的表情，他说道：“顾老师你这么操心会秃的你知道吗？”
    我和顾明凌同时扭头：“闭嘴。”
    周飞逸一副“你们厉害，本少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表情。
    顾明凌看着我：“我一本学习资料忘家里了，我跟老师请了假，回去拿。”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借口，斥责道：“哦。资料忘家里了，你不会打个电话让我明天给你捎过来？还回家？我看你就是不想在学校呆着！”
    顾明凌静静地看着我，水汪汪的瞳仁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有一个弧度，闭起来的时候很像一副水墨山水画，但此时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有些恐慌。
    我：“？”看我干嘛？
    良久，顾明凌终于开口：“哥，你今天不回我微信，也不接我电话。”
    我：“……”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真有十几个未接。好吧，都是为兄的责任。
    我整理了下情绪，说道：“既然我现在知道了，那明天我把资料给你带来，你现在回去上自习吧。”
    第11章：口罩
    顾明凌不为所动。
    我：“？”
    顾明凌接过我手上的黑色男士挎包，说道：“哥，我饿了，想回家。”
    本来还想教训他两句，听到最后三个字，我只好叹口气，看他一眼，说道：“好吧。”
    “家”这个字，对我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又或许，是我对家庭温暖有一种特殊的执念。曾经我的家庭是那样美满，十七岁的我眼睁睁看着它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一座空屋。
    我不会忘记自己在医院对顾明凌的承诺：只要有哥哥的地方，就有家。
    有哥哥在，就不会让你饿着。
    此时看着顾明凌，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曾经的沉默小正太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单手抓起篮球的挺拔少年。
    我推着自行车，看着前面的两道背影，一黑一白，高点那个是顾明凌，他背着我的挎包，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那是一个很旧的小米5，跟我的手机型号一样。
    周飞逸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顾大神，那个公会战你一定要好好发挥，代表我们公会虐爆龙魂那帮孙子。”
    顾明凌说：“你们没事别去龙魂那里挑衅，我最近不上线。”
    周飞逸一听，急了：“你不上线干什么去？”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看我一眼，低声对顾明凌说：“别说你要好好学习洗心革面啊。”
    顾明凌抬起眼尾扫了周飞逸一眼，略带嘲意：“先管管你自己的破事。”“估计你家那位过几天就要找你谈话了。”
    周飞逸当然知道顾明凌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他老爸呗。还没来得及辩解，顾明凌又开口，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是赤裸裸的威胁：“以后再给我哥惹事，直接踢出公会。”
    周飞逸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不要啊——我又不是故意的——顾大神，给三次机会行不行？”
    顾明凌送给他一个“长得丑就不要卖萌了”的眼神。
    我在身后断断续续地听着，一些专业术语不甚明白，但那句“最近不上线”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终于，弟弟要洗心革面热爱学习了，开心.jpg。
    在医院对面的小超市买了点水果，我们三个向住院部走去。
    医院走廊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个味道会勾起一些不开心的回忆，小凌注意到了，他捏了下我的手腕，我抬头看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口罩，见我抬头，他把口罩的一只带子挂上了我的一边耳朵。
    我有些惊喜：“哪里来的口罩？”
    顾明凌把另一边口罩也给我戴好，检查了一下，说：“管护士要的。”
    我：“……”
    还能有这种操作？
    周飞逸大致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在一旁懒懒答道：“还不是因为顾老师你弟弟长得帅呗。”
    我摇摇头，我困惑不是因为我弟弟帅，当然我弟弟帅是一个有目共睹的既成事实，而是，他一个高冷癌晚期患者，怎么会主动跟人家护士小姑娘要口罩？
    第12章：道歉
    顾明凌好像没听到我们讲话一样，给我戴好口罩之后，就径直往病房的方向走了。
    周飞逸紧跟上去，像一个甩不掉的特大号毛线球。
    到了病房，小眼镜的父母不在，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问小眼镜：“李亦凯，吃饭了吗？”
    李亦凯长得文文弱弱，戴着一个厚如瓶底的眼镜，见到我们三个，他心情显然不怎么好，但还是处于礼貌，回答了我的问题。
    “吃过了。”他说，然后扭头看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并没有什么好看。
    我的视线落在他吊着的胳膊上，问道：“手好些了吗？”
    李亦凯伤的是右手，他学习一向努力，语文成绩尤其好，这一伤，估计得一个月不能写字，在功课繁重的重点高中，一个月不能写字足以和他人拉开不小的差距。
    李亦凯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飞逸就在旁边不以为然地说：“顾老师，伤筋动骨一百天呐，这才第二天，您觉得会好吗？”
    我怒道：“闭嘴！周飞逸！这都是拜谁所赐？”
    周飞逸看一眼身边的顾明凌，默默抖腿望天当植物。
    我扭头，对李亦凯说：“李亦凯，周飞逸今天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同学之间呢，有些摩擦很正常，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备战期中考试的心情。”
    我对周飞逸使个眼色，周飞逸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对李亦凯说：“对不起哈，把你胳膊弄折了。”
    李亦凯“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周飞逸道完歉后，对我说：“顾老师，我可以走了吧？”
    我说：“不可以。”
    周飞逸一脸苦相地问道：“为什么？”
    我：“三千字检查。”
    周飞逸：orz。
    李亦凯突然开口了：“顾老师。”
    我：“嗯？”
    李亦凯：“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接受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我：“？”
    李亦凯自顾自地说：“因为我孤僻，不合群，他们平时欺负我也就算了。但这次，我是不会原谅周飞逸的。”
    我问道：“为什么？”
    李亦凯却不再说话，沉着脸，好像所有的心事都不屑于跟人分享。
    气氛一时很尴尬。
    顾明凌见状，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哥，我们回去吧。”
    我：“？”
    抬头看到顾明凌那冷静的侧脸，我意识到他可能有话跟我说。
    “饿了。”这就是他要给我说的话。
    我：==
    “回去做饭给你吃。”
    周飞逸听说我要做豉椒排骨，死活不回自己的公寓，非要跟着我一起回家。
    顾明凌：“能不能要点脸？”
    周飞逸嘻嘻一笑：“不能。”
    于是晚上，我，我学生，我弟弟，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十分一言难尽的晚餐——没有豆豉的豉椒排骨。
    家里的豆豉酱什么时候用完了我也不知道，于是整顿饭淡而无味。
    周飞逸放下筷子：“顾老师你故意的吧？”
    我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开口：“为师就是故意的，以防你吃太多明天训练跑不动。”
    周飞逸：orz，agian。
    第13章：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