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15)
作者:郑二
时间:2019-01-14 12:19:33
标签:短篇
管家开了近四个小时的车,途中族里打电话来问行程,杨敬贤一算要误了吉时,便叫不要等了。四个人到时祭祀刚开始不多久,宗祠里院子正中高高摆着一张八仙桌,点了香,请了师父烧纸念经,拜已经拜过了。
女眷递了热茶汤上来四个人喝完,吃了点心,杨敬贤便拉着许爱浓并排去拜祖宗牌位,再是杨慕贤,最后是管家。杨家现今辈分最高的是杨敬贤的太叔公,他是杨敬贤太爷爷最小的弟弟,已是百岁高龄了,人倒还很精神。一行人跟他问安,而后上山去扫墓。
除了太公坟是全家族人一起祭拜,其余各房自扫,杨敬贤跟两位叔伯去清了爷爷的坟头草,敬了酒上了香,便下山回程了。
春节前后正是幽兰花开时,离晚饭时间尚宽裕,杨慕贤早预备了锄头,扫墓一结束就拉着管家不见了人影。杨敬贤牵着许爱浓下山,走在山路上,鼻尖尽是幽香。他时不时扭头看许爱浓,唇角含笑。
许爱浓问他:“你笑什么?”
杨敬贤说:“得意。”
许爱浓不客气损他:“是得瑟吧?”
杨敬贤笑得差点被脚下烂树枝绊倒,笑完了,真心说了句:“是得意,把你搞到手了。”
许爱浓也笑,说:“那真要恭喜你呀杨总。”
杨敬贤说:“同喜,同喜。”
许爱浓不跟他贫,扭头看向别处笑。
杨敬贤突然问他:“你是自愿的吧?”
“什么?”
“……跟我回来拜祖宗。”
许爱浓脸上烧红,说:“给你个面子而已。”
杨敬贤不走了,认认真真看着他,表情还挺受伤。
许爱浓懒得理他,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开了。
晚饭一共摆了三桌,杨敬贤拉着许爱浓坐上席。饭后杨敬贤跟长辈们坐在一起聊家族里头这一年堂房叔伯们家里的生活长短,许爱浓安静坐他身边喝茶,没一会儿就说到了这次家族里重修家谱的事,很快有人把大摞大摞陈旧的本子跟朱红色的新本子抱了上来。
家族里曾经做过生产队会计的一位叔叔做笔录,大伙儿商讨一下最近这几年应该等入家谱的新成员。到了杨敬贤这一支,他从父亲开始报:“杨礼延,媳,练秀,长子,杨敬贤,媳,许爱浓,次子,杨慕贤。”
许爱浓被茶水烫了手,起身出去冲冷水。笔录停了下来,看向辈分最高的太叔公。
老爷子慈祥说:“敬贤呐,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搞不懂了,你要是觉得好,这么过也行,可祖宗家法在上,他不能进家谱。”
杨敬贤笑笑:“那您可得给我个说法,是哪条祖宗家法。”
其他在座的长辈开始窃窃私语,杨慕贤佩服大哥的气魄,坐在最角落看情形。
杨敬贤的大伯父先开口:“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男人相亲,还要登堂入室载入家谱的,你要玩则玩,这祖宗家法不是拿来给你丢脸的!”
杨敬贤扫他:“是不是你说了算,是你说了算,那我跟你说,不是你说了算,那么你少说两句。”
他的太叔公用柺杖敲了一记地砖:“敬贤!”
杨敬贤坦荡说:“他从十七岁跟我开始,十五年来忠贞本分律己修身尊老爱幼勤俭持家,他配我杨敬贤绰绰有余,这一生一世我只他一个,别的都好说,这个名分,我一定要给他。”
“荒唐!男子怎能为媳!”
杨敬贤站了起来:“他是我杨敬贤的人,祖宗面前我带他磕过头盟过誓,倘若您一定为难我,从今往后,我自立门户!这是您赶我出门逼我不孝!”
一屋子几十个人霎时间鸦雀无声。
许爱浓在院子里跟小朋友一起炸鞭,杨慕贤来到他身边,老人般叹气说:“我真佩服他,偶像一样。”
许爱浓低头找没开花的鞭炮:“有话就说。”
杨慕贤说:“为了你,他要跟家族决裂了。”
许爱浓轻笑:“整个杨家多少人靠他吃饭,决裂?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做。”
杨慕贤说:“你怎么一点不感动?”
许爱浓问:“要我怎么感动,扑倒他跟前吻他脚趾?”
许爱浓嘴皮子向来利索,杨慕贤一下就给噎住了,说了句太没劲就要走。
许爱浓在后头问他:“那到底怎么样了?”
杨慕贤没回头说:“问我哥吧。”
杨敬贤的家族会议开到很晚,许爱浓早让他一个婶婶领到厢房休息了。杨家祖宅是老式的江南民居,两层高,木结构,踩着楼梯都能嘎吱嘎吱响。许爱浓不是第一次过夜,但心里念着杨敬贤,便一直没睡着。
十点多钟杨敬贤回来,许爱浓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看他心情倒不错。
杨敬贤把手里一碗酒酿蛋花圆子放桌上:“饿了吧?”
许爱浓问:“听说你威胁族长老了?”
杨敬贤笑而不语。
许爱浓说:“好哇,杨敬贤你无法无天了,不怕天打雷劈啊?”
杨敬贤气得掐他的小细脖子摁在被褥里扇屁股,许爱浓笑着求饶:“没说完没说完!”
杨敬贤瞪他,许爱浓笑得招人,环着他的脖子吻他,说:“上哪儿都跟着你,天打打一对,雷劈劈一双。”
杨敬贤动容不止,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长长叹息,叹息里充满了满足与疲惫。
许爱浓细细碎碎吻他的脖子,舔他的耳廓低低说:“做吧……今天晚上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
杨敬贤居然没有立即化身为狼,他把他推开了些,捧着他的脸叫他:“许爱浓。”
许爱浓舔了一下他的手,眉眼笑得像只发情的小畜生。
杨敬贤问他:“恨不恨我?”
许爱浓点点头。
杨敬贤又问:“爱不爱我?”
许爱浓看了他好几秒,点了一下头。
杨敬贤说:“说出来。”
许爱浓说:“我爱你。”
杨敬贤眼眶热乎乎,松开了手,许爱浓凑上来吻他:“杨敬贤我爱你,虽然你下流无耻厚脸皮脑子不转弯智商低胆子小做事乱来。我爱你,就算你说分手,扔掉我们的戒指,找一堆人上床,我还是爱你,爱你很犯贱,可我就是这么犯贱我就是爱你……”
杨敬贤慌忙打断他:“够了够了,慢慢的说,明天再说,后天再说,不要一次说完了。”
许爱浓笑得视线水雾一片,忍不住拍他的头:“傻瓜。”
说句爱你有什么难的,真正煎熬的这十五年风雨兼程都过来了,只有你这傻瓜,等这一句白痴一样的我爱你。
——完
曾经问过许爱浓的背景,许爱浓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跟父亲私奔来到此地,父亲在他年幼时因为工地事故去世了,母亲从来没有带他回过本家,所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背景。
杨敬贤想依许爱浓现在的能力,倘若真心去查,未必查不到,他既然无意认祖归宗,那就干脆划到他们杨家算了。
第17章 番外一则
九月中旬,江滨公园附近的酒吧一条街上发生了一起恶性斗殴事件。起因似乎是因为某酒吧驻唱乐队的主唱第三者插足撬了客人的女朋友。那客人来头挺大,本地政府高官内侄,可即便如此,还是叫人无所畏惧的给开了瓢,牙都打掉了两颗。
行凶者年纪不大,长得十分俊俏,斯斯文文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谁也不认识他,不知怎的他就横空杀了出来,先是侧踢隔开了正挨打的乐队主唱,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将那小衙内踢得扑在吧台上喷出了两颗碎牙,身手漂亮的好像电影里头的打星。
一旁同他一道来的人心惊胆战劝架:“老板,老板,算了……”
“一边儿去。”他说,然后随意活动了一下颈肩,将那主唱牢牢护在身后,眼神凶的好像护崽的母鸡。
要不是酒保报了警,酒吧里头东西还得叫这两伙人再砸一半。
许爱浓坐进车里了还带着杀气,杨慕贤鼻青脸肿跟他上了车,抬头见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敷脸颊,才发现他也受了伤。
“我哥今天回来吗?”他紧张起来。
“你也知道怕?”许爱浓火冒三丈,“你不是说在琴行打暑期工?琴行开在酒吧里?!”
“我要说在酒吧你们有人同意吗……”杨慕贤小声嘀咕。
许爱浓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后怕,他是正好陪客户应酬看见了,要没看见,这小少爷今天还能不能四肢健全回家。
这不行,他想,要配个保镖。
“你查查对方什么背景,”他吩咐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明早再联系安保公司。”
助理受了大惊吓,还惊魂未定:“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去了医院不清净,叫王凉来一趟就是了。
杨慕贤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冲他谄媚笑,许爱浓简直没了脾气,只能虚张声势:“看你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杨敬贤去了境外忙生意,原本还得三四天,不知怎的竟叫他这话给传回来了。半夜里管家开门,吓了一跳:“您不是说还得几天?”
“忙完了。”说着话他便上了楼,完全没注意到管家的忐忑不安。
主卧亮着灯,许爱浓靠在床上看一个新的企划书,一手拿着冰袋敷脸,见他回来猝不及防:“你怎么回来了?”
那神色,仿佛屋子里藏了个奸夫。
杨敬贤顿了顿,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个的,都指望我不回来了是吧?”
许爱浓谨慎的将冰袋丢在了床底下,默不作声放下文件去放给他洗澡水,来不及转身出来便被摁在了浴室墙面上。
提前回来,总不是想吃顿家里的好饭。杨敬贤脑子里热烘烘的,路上就想着怎么折腾人了。他旷了几天,色欲熏心,不怕死的恶劣念头满脑子都是,恨不能把人往死里干。
可他刚把人剥光了要来一发镜子PLAY,抬眼便看见人脸上的伤了,那明显是被拳头扫到的伤。
许爱浓再去热切的吻他已然迟了,杨敬贤脸色一变,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洗漱台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淡淡问:“怎么弄的?”
“跟人打了一架。”许爱浓说完便搂着他要亲,被推开了。杨敬贤还没有失智到任由太太在外头挨打。
“跟谁啊?”他问得漫不经心,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躲是躲不过了,明早起来见着那小祖宗,总不是要露陷的。许爱浓没辙,只得拽着他的浴衣轻声细语撒娇:“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杨敬贤说:“我不生气。”
许爱浓说:“慕贤今天和同学在酒吧玩儿的时候跟人起了点冲突。对方先动的手,以多欺少,他们几个孩子根本不是对手,正好我陪客户在那儿应酬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