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朋友总是偷看我(10)
沈熠从躺椅上坐起来，无精打采地长长出了口气。
“听我奶奶说，我爸很会讲甜言蜜语，他一个初中学历的男人在广东打工，骗了我妈一个研究生回去结婚……生下我后，我妈实在忍受不了花言巧语下的现实，就逃回自己家乡。我爸没多久又入赘到别的城市一个有钱女人家，假装自己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彻底不管我了。”
许云逸第一次知道这些，静静听他说下去。
“我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被同学们欺负。把我的本子从中间撕成两半，抢走我零食和零花钱，莫名其妙就一群男生一起在厕所在教室在校外随便一个小巷子打我，这些都是常事。”
年少的阴影像是梦魇，沈熠一直让自己不去想，偶尔回忆时还觉得难过。
“我那时候天天盼望着上初中，上了初中换了新的环境我就不用再被欺负了。但我没想到，上了初中后有人告诉别的男生我很好欺负，又纠结了更大的一群人……你一定不懂校园暴力有多可怕。”
“同样的年纪，那些人怎么能那么坏呢……我的噩梦根本没消失，相反愈演愈烈，我走到哪里都垂着头，怕被人欺负，也怕那些冷眼和嘲笑。”
许云逸知道沈熠被欺负，但他以为是偶尔的一次，他不知道沈熠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曾面对那么多恶意。
“我那时候想到了死，我觉得自杀就好了！不用再被人当着全班人的面欺负，不用被嘲弄，不用被男生们围着打耳光，不用书包里的书全被撕破，也不用桌子上被人倒墨水。我是真的很想死掉……”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会不会觉得我一点小事都扛不住……不是的……我那时候真的痛苦到经常夜里做梦梦到被打，梦到被推进海里或者被推到马路中央，然后惊醒过来睁着眼到天明。”
许云逸蹲下去伸手握沈熠的手，沈熠几乎是一瞬间也攥紧了他的手，像是在汪洋大海上抓住一根浮木。
“在我准备跳河自杀的前一天，是你帮我赶走了那些人。你不知道，那天我连遗书都写好了。结果你把自己的钥匙扣送给我，请我吃饭，配了我一下午，教我怎么对付那些欺负我的人。”
“在我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是一场灾难，在我觉得自己根本没人喜欢，从出生就是个错误并且想要尽快结束掉这个错误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沈熠情绪很激动，他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许云逸扶着他头，让他靠着自己肩膀上哭，沈熠抬手环住了他脖子，一边哽咽一边低声往下说。
“我去过很多次高中部偷偷看你，我知道你是班长，我知道你是好学生，我还偷偷拿了奶奶的手机拍了你光荣榜上的证件照。”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太让我骄傲了。他说让我被欺负要反抗，让那些人知道我不好惹。还说如果输了也不要紧，只要找他帮我打回去就好。”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不负责任的爸妈、自私自利还很刻薄的叔叔婶婶、实施暴力的同学、冷眼旁观还嘲笑我的人之外，还有这样的人。他有正义感，强大，而且温柔，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英雄。”
“对不起，对不起。你对我很好，是我疑神疑鬼，不敢信任你。”许云逸不住吻他头发，把怀里抖个不停的身体越抱越紧。
原来他对别人好，他那些善意和付出，真的有人记得。沈熠记得呢。
许云逸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开心，嘴角弯了弯又压下去。
沈熠抓着许云逸的衣摆，紧紧贴着许云逸的胸膛，像是怕许云逸会消失那样。
他手很凉，许云逸放开他一些，把他手放在自己手里握住捂热。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二次加热过的菜，沈熠也吃得很认真。
许云逸还在为现在安安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孩曾经遭遇过不幸而心疼，给沈熠夹了好几次菜。
“谢谢学长。”沈熠冲他一笑，明眸皓齿，乖巧无比，真是让人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护着。
“对了学长。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怎么这么说？”
“就是觉得你今天状态很奇怪，好像很累又很……”
他看看许云逸，不往下说了。
“说吧。”许云逸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
“算了。”沈熠总觉得“脆弱”这种词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太矫情了，所以最终还是搪塞过去。
搪塞了他又有不太安心，絮絮叨叨继续说：“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不要老是放在心里一个人消化。要是你过得不高兴，我也会不开心。”
许云逸道：“说起来这个。以后有误会跟我解释清楚我会听，不要不解释就走。”
“好。”沈熠啃着鸡翅：“那你以后也不能把我想得太坏了，你要相信我。我就算哪天坏到去害任何人也不会害你。”
许云逸深深看着他，半晌才收回目光。
跟沈熠说清楚了是好事，许云逸也终于可以完全放心这个小孩了。可是晚上，许云逸还是失眠了。一闭眼就是很多事，压得他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实在睡不下，许云逸只好开了床头的小台灯坐着看了会儿书。
读书是让人能静下心的事儿，许云逸拿着一本日本作家的小说看得入迷，更是没了睡意。等合上书，发了会儿呆，发现窗外天光已经有些亮了。
许云逸放好了书要躺下，一转头发现沈熠目光炯炯在看他。
“什么时候醒的？”许云逸轻声问。
“不知道……”沈熠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了？”许云逸躺好了，面向他。
“学长，我能睡你床上吗？”沈熠问。
许云逸犹豫了下，就掀开了被子，沈熠穿着睡衣下了床钻进他被窝里，双手环住他腰。
“怎么了？”沈熠一颗脑袋埋在他胸口，许云逸动手摸了摸。
“就是想抱抱你。”沈熠收紧了胳膊。
许云逸嘴角动动，但没再问下去。他抱着怀里热烘烘的人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第十一章
沈熠梦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八爪鱼抓住了，要把他勒死了吃掉，他觉得要窒息时终于醒了过来。原来他睡着睡着钻到被窝里，头埋在了许云逸的肚子上，怪不得呼吸困难。
沈熠轻手轻脚起床，换了衣服跑去准备早餐。到了厨房才透过玻璃看出来外面正在飘着小雪花。
跑去阳台打开窗户，沈熠探着身子去接雪花，小声欢呼起来。
这雪下得实在小，落在地上就跟雨水一样浸湿了地面。南方的雪真是不过瘾。
沈熠看了一会儿就去做饭了。许云逸睡得晚，起得倒是没多晚。沈熠把粥和包子端上桌子的时候，许云逸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
“下雪了学长！你快去看。”
许云逸往阳台一看，果然有些惊讶，但是没去阳台。
“咦？学长不喜欢雪吗？”沈熠去冰箱拿了一小罐许云逸自己腌的泡菜，放在桌子上。
“饭待会儿要凉了。先吃饭。”许云逸说着拿起勺子吃起粥。
沈熠做的是冰糖雪梨粥，还不错，雪梨放进去的晚，脆生生甜滋滋的。
“很好吃。”许云逸夸奖道。
早饭只有这个没什么难度的粥是现做的，包子是超市买的速冻包子。
可沈熠被夸一下立马飘飘然起来，高高兴兴给许云逸夹了个包子：“是吧，我可厉害了。”
“嗯。最厉害。”许云逸也笑着哄他高兴。
吃完饭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时，雪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周围的房子都比较高，从阳台也看不了多远，但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是很让人兴奋。
“好想吃冰糖葫芦。”沈熠突然说。
“山楂的？”许云逸问。
“嗯……不过我更喜欢水果的。”
“那正好，不用出门了。”许云逸往厨房走去。
“嗯？”沈熠跟着他出了阳台，奇怪问：“什么不用出门了？”
“你不是要吃冰糖葫芦？我给你做。”
“学长你也太厉害了吧……冰糖葫芦都能自己做?”沈熠震惊无比。
许云逸笑笑卷起袖子，把围裙穿上。沈熠正好在他身后，帮他把带子系好了。
“这个很简单，我以前看别的菜谱时看了两眼就记住了。不过我一个人做一下吃不完，就没自己做过。”许云逸说着，在橱柜里拿出冰糖和竹签。又去冰箱拿了草莓香蕉提子和圣女果。
许云逸的手指很白，皮肤又细腻，串个水果都赏心悦目。沈熠在一旁呆呆看得都忘了帮忙。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的下。许云逸把水和冰糖一起放进锅里，小火熬着，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下。
梁总周末是除非有急事，不然不会给员工安排工作，所以他看也是看别人有没有什么事找他。
看完了邮件，正巧有电话打进来，许云逸一看，这才想起来之前徐晴说看电影的事。
他在考虑怎么找个借口推掉，沈熠好奇问是谁。
“公司一个女同事。想约我去看电影。”
“你不想去吗？”沈熠看出来了。
“嗯……”许云逸点点头，按下了接听。
“喂?许助。”
“嗯徐晴，是我。”
“许助你出差回来了么？”徐晴那边好像是在大街上，声音很噪杂。
“回来了。但是电影恐怕不能陪你一起看了。”许云逸说。
“啊？为什么啊?”
许云逸看看沈熠道：“家里小朋友想吃糖葫芦，我在给他做呢。”
沈熠正在看锅里的糖，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下他。
“我也很喜欢糖葫芦的，好想吃啊。”
她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许云逸只好问她要不要来。
“啊……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徐晴客气道。
许云逸就小声问沈熠介意不介意。
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不能一直拖着，干脆趁今天让徐晴明白自己的冷淡死了心，否则这样也是浪费徐晴的时间和感情。
屋子里很安静，电话那边说的什么沈熠都能听到，他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收起手机，许云逸洗了下手。看看锅里的糖浆在冒泡了，就拿着串好了水果的竹签在气泡里很迅速的滚过去，然后放在旁边的硅胶垫子上。
最后把所有串好的水果都裹好了糖浆，锅里还剩下一点糖，许云逸想了想把火龙果也拿出来去皮切成块串起来。
沈熠在一旁吃着一串草莓的，高兴得从后面抱住他蹭了两下。
“学长，一想到你以后要结婚我就好想哭。”沈熠吃着草莓，幸福得眯着眼像只猫咪一样。“唉，实在太嫉妒你未来的老婆和孩子了。”
许云逸没理他，把硅胶垫子上冷却定型了的糖葫芦放进盘子里递给他。
沈熠手里竹签上还有最后一个草莓，举到许云逸嘴边让他吃掉。许云逸就着他手吃，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脑袋。
“真的好吃。”沈熠端着盘子往客厅走，嘴里含着一块硬糖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