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愿醒不动筷子,他换左手举手机,拿起筷子夹了个酥肉放进他碗里。
“这样,妤姐,我先跟醒醒商量一下,然后给你回电话,几分钟,行吗?”段青深说。
“人像摄影,在北京拍两天。一套外景一套棚内一套夜景,底片全给,他那边自己修图,八千八,接不接?”
“接啊!”梁愿醒脱口而出,“八千八!北京商业摄影前景这么好?”
“可能人家看着妤姐面子。”段青深说,“所以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先去一趟北京?”
梁愿醒嗯嗯着点头:“又不绕多远,一起去,挣油钱。”
“嗯。”段青深接着给姜妤回电话,梁愿醒把碗里的小酥肉塞嘴里,点点头表示好吃。
路线没有改变多少,本来就打算走京沪高速。原计划在京沪高速上只跑一小段儿,然后上荣乌高速。现在改道直接往北京去。
一顿火锅鸡吃完出来,梁愿醒感觉自己充满干劲。
“走啊!挣钱去!”梁愿醒抱着头盔,见他还靠在车门看手机,催促道,“快点呀,都两点多了。”
段青深站直起来,“没事,到了都撞晚高峰,我在给对方发设备信息。”
想来也是,梁愿醒抬头看了看天。他记得上礼拜刚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外面28摄氏度,天很晴,风把T恤贴在皮肤上。其实到十月份,长江中下游的湿度也没有到夸张的程度——是对比来讲,那天65%的湿度竟让他觉得风很干爽。
在山东的时候因为沿海,也让他觉得还好。但过了黄河就不一样了,干燥程度让梁愿醒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皮肤上揭掉一层湿漉漉保鲜膜……也许不至于,但对他来讲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于是他又深呼吸了一下。
段青深收起手机,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嗯?”梁愿醒猛地扭头,“你叫我了?”
“没,”段青深笑了笑,“搞定了,对方挺好说话的,不介意野生摄影师。”
“是吗!”梁愿醒也笑起来,“你有告诉他你是三年前《看见·地理》杂志西北特别刊的封面摄影师吗?”
梁愿醒一口气说完的,头衔报下来熟练得可怕。
“没说。”段青深一把将他怀里头盔拿过来,往他脑袋上戴下去,“都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还挂在嘴边,质保期早就过了。”
梁愿醒把护目镜推上去:“那是你的荣誉。”
段青深再把他护目镜摁下来:“那只是我的过去。”
“而且我本来就不擅长拍人物。”段青深补充了下,“这点也跟对方讲明白了。”
“他愿意?”梁愿醒又推上去,眨眨眼。
段青深点头:“嗯,他那边比较急,说原本合作的摄影师家里出了急事,昨天紧急回了老家。重要的是他挺喜欢妤姐的那组照片。”
“好了。”段青深最后把他护目镜按下来,扣好,摸摸他头盔顶,“你在手机里下个app,先把进京证办了。”
“那是什么?”梁愿醒露出清澈的目光,不过他只是短暂地清澈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那是字面意思,“喔,进北京的通行证。”
“外地车牌都得办。”段青深说,“我们办六环内的,但到时候找个地铁口近的停车场把车放下,不在城里开。”
这在北京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梁愿醒投去肯定的目光:“靠谱的段老板。”
“说走就走的梁助理。”段青深无奈看着他。
200多公里不算远,从京台高速转上京沪高速,京津冀路段允许摩托车上。过收费站的时候交警检查了梁愿醒的摩托车驾驶证,告诉他全程靠右行驶。
他们在182号出口往天津方向,有段很长的距离只有两条车道。摩托车在高速只能跑80的时速,双车道的情况下段青深并去和他跑一条车道,留一条快车道给别人。
进了天津地界后天开始慢慢暗下来,段青深用对讲说:“让我开前面,醒醒。”
“好嘞,你过去。”
看见“北京 65KM”的路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过公安检查站的时候飘起了小雨,气温不到10度。段青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另一个车道排队的梁愿醒,拿起对讲:“你冷不冷?”
“我冷。”梁愿醒说,“这就是南北差异吗,半个月前我们酒吧还开在空调。”
“你们制冷制热啊?”段青深开玩笑地问他。
“冷。”梁愿醒嗓子哆嗦,说,“我好冷。”
段青深鼓励道:“坚持一下,你才二十三,正是风雨中不怕一点儿痛的年纪。”
梁愿醒愤怒地转头看过来,发现此人竟车窗大开:“你三十了,哥,正是要保重身体的年纪,窗户关上吧。”
段青深笑起来:“过了检查站靠边停一下。”
“做什么?”
检查站后面有公安岗亭,那附近可以应急停车。段青深说:“就停一下。”
“喔。”
过安检,出示证件,开后备箱,很快通过了检查站。梁愿醒那边快一点,因为他没尾箱。雨不大,像雨雾,甚至都看不见水滴,但是非常冷。
梁愿醒的护目镜上映着间错的车灯和警灯,北方的冷和南方全然不同,冷得大刀阔斧又淳朴。冷就是冷,雨只是陪衬。
段青深开过来停在他旁边,下车。
“怎么了?”梁愿醒问。
“头盔给我。”段青深说,“我骑车,你开我车去。”
“嗯?”梁愿醒不明白。
“你穿太薄了。”段青深说,“赶快,我有摩托驾照,你上车去。”
第12章
梁愿醒最开始以为他叫自己靠边停车是打算拿件厚外套出来,没想到他直接是换车。
交警摩托的红蓝警灯交错闪着,道路上浅黄色的转向灯、行车灯、路灯……被濛濛的细雨笼罩出低速快门的拖影画面。
真正的远行之路比梁愿醒设想中的更曲折——比如天气预报上那个“10度至21度”它从字面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实际上它在北京的雨夜里对着自己一顿刀枪剑戟。
因为在检查站过去的公安岗亭这边只能应急停一下,不能停太久,梁愿醒坐进吉普驾驶座后快速调整了下座椅位置和方向盘高度,然后扣上安全带挂挡往前开。
坐在车里,绵密的雨喷洒在挡风玻璃。他慢慢汇入车流,天色很暗,视野差,车也多,根本找不见骑摩托的段青深。
也是因为换车比较仓促,两个人只换了驾驶员,手机、耳机和对讲都没动。
梁愿醒扶着方向盘,跟着车载屏幕的导航顺着路继续开。
一下起雨来,北京的南六环也开始堵了。
梁愿醒踩着刹车,拿起对讲,正反观察了下,看见了说话键,按住:“你……你骑得惯吗?”
本来想问的是“你还好吗”但似乎有点怪。
对讲那边传来的声音有滋滋的电流和凌乱的风声:“还行,这车动力挺强的,二挡轻轻拧一下提速好猛。”
“是吧!”梁愿醒扬着声音,“我就看中它这点!”
然后才带了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让你受苦了。”
段青深:“三十正是吃苦的年纪。”
“……”梁愿醒无语,怎么还抓着不放了呢。
段青深又说:“吃着吃着就饱了。”
梁愿醒笑了:“晚上请你吃饭。”
“好嘞。”
晚上吃火锅。
外面下着雨,火锅店里咕噜噜的声音和黏在玻璃窗上的蒸汽水雾,竟有冬天的感觉。尤其在外面受过冻,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段青深在检查证件,他们把车停在地铁口附近后坐地铁过来的。因为只住两个晚上,大部分行李留在车里,只提一个行李箱和摄影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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