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手机跟着就响了,是党丽萍打来的。
王醒接了,喊了声妈,听党丽萍在那边哭了一会。
她中年丧子,极度悲痛,正在歇斯底里地挖掘王昱去死的原因,好像没有那个原因,他就不能死一样。
但是谁在乎呢?王昱不在乎了,王醒也不太在乎。
王昱这么极端,王醒有点失眠,有时也会想他,但却很诡异的,并不觉得意外。
现在很流行原生家庭有罪论,王宜民也确实有控制病,但王昱这么多年了,也没学会反抗,王醒觉得他太软弱,也有病,奴才病。
但人是会变的,王醒是过来人,他以为王昱也会过来。
然而王昱过不去,王醒也没什么想说的,因为曾经说了不少,结果没有一句变成有用的,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而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了。
不过面对党丽萍,他还是能耐住性子,陪她说上几句。
好在党丽萍话也不多,她问完厂里的情况,就识相地挂了电话。
之后,王醒把碗碟放进洗碗机,洗完澡后去了书房,市场杂谈他欠了几天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写了。
只是他在电脑前面坐了十几分钟,脑子里还是噪音一片,于是他拿起手机乱刷了一会,从星球刷到微博,一进去,就看见首页有两个热门。
[冯柳]:新鱼缸^_^造景好了,就等鱼了
[小鱼说水族]:ADA展厅啊,水草的殿堂
王醒当时就一个感觉,这些app偷感真重。
不过它们这么一偷,他就想起了王昱。
只是这小子把小红书账号注销了,王醒没地方找他,然后思绪就七拐八弯的,绕到了那个[擦玻璃]的号上。
这号也不难搜,粉丝在这几个关键字上排在前头,有1万3,简介里就一句话:两眼一睁,干到熄灯。
但这人主页里的视频,却不是王醒以为的那样,全是绿色的缸中森林模样。
他风格杂得多,有森林的,也有山水、亭台楼阁的,都做得无比繁复,那种复杂程度,没有耐心的人是做不来的。
他的东西也是好看的,但离王昱吹得那种灵,王醒觉得还是有距离。
他随便翻了翻,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随手就退了出去。然而回到首页的瞬间,却赶上那个[擦玻璃]新发的视频通过审核,出现在了他的主页最左上边。
那是一个跟他主页里其他所有造景都不一样的,一个新东西。
封面里既没有缸,也没有森林,整个色系大片石灰中带点灯光黄,像个墓穴,有壁龛菩萨、锁链鼎炉。
王醒不好说这个东西一定是好看的,但它那个氛围有种穿破屏幕的强,诡秘感直线拉满,让人一看能恍惚有种“真”的错觉。
而这种“真”的质感,才是他那些山水亭台造景之中,所缺的那种点睛之笔。
这个造景,王醒才觉得有点灵气。
他点进去,看见博主在文案上写了一排“试个新景”,然后作品已经有了7个赞,以及两个评价。
[半塘水]:我超这个有点厉害
[hy花园]:这是鱼缸?能放家里?
王醒去看了下视频,感觉它比起鱼缸,更像是张起灵要下的墓,有点阴间,但是很酷,而且非常精致,风格有点像王昱玻璃柜里的那一排买回来的可动佛像手办。
于是王醒点开评论,留了条言。
[Qwer]:很特别,多少钱?
*
杨小霏的邀请函发来之后,严耕云没有立刻回,他起身去屋里录了个视频,随便发了。
然后回到躺椅上,把手机扣在肚子上,闭着眼睛假睡。
杨小霏说,他现在的风格谁也不像,这其实不是一句好话。
他从来没有抄袭过谁,最开始的风格就是他自己的,所以“谁”也不像的意思,就是他最初的风格也被磨灭了,变成了一种四不像。
不过这个事实,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所以这几年,他才这么一蹶不振。
好在东搞西搞的,他最近脑子里又开始有点想法了,然而这次又能持续多久,严耕云不敢说,他已经失败过太多次,连饼都不会给自己画了。
但邀请函一来,他还是心动了,他喜欢干这个,也还想继续干。
只是他新发的这个东西,会有人喜欢吗?还是他会挨骂?
严耕云心里没什么谱,但他也挺坐得住,他假睡了快半个小时,如果不是手机响了,他还可以继续养神。
电话还是杨小霏打来的,语音电话。
严耕云一接,就听见她在那边催:“小严,你新发的那个视频,我建议你赶紧删了。”
“啊?”严耕云睁开眼睛,有点懵,“为啥?”
他违规了?那也不该杨小霏来通知啊。
“不是,”杨小霏笑了一声,语气还算高兴,“没有,我是觉得它很新,你不应该现在就放出来的。”
严耕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一放马上山寨遍地,但这有个绝对的前提,那就是这个东西得有被仿的价值。
严耕云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自己随手一发,就能卷起什么潮流的地步,他很淡定地说:“诶没事,不用管它。”
“你确定?”杨小霏问他,“你可别后悔。”
严耕云看她问得那么笃定,有点奇怪,点开app瞅了一眼,然后他就吓了一小跳。
半个小时,318个赞、81个收藏和29条评论。
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只是他这个小号,平均赞数也就百来个,但是这条这趋势,搞不好明天就上千了。
怎么回事?是现在的人,比较喜欢这种灵异风吗?
严耕云没搞懂,但这不妨碍他心里高兴,有人喜欢他的东西,他压根想不起什么后悔,眉开眼笑地把评论区的提问回了一遍。
*
王醒提完问,就忙别的去了。
第二天起来才又想起这个事,出门之前去看了一眼,但是评论已经变多了,有了152条,而且它不是按时间排的,导致王醒翻了几分钟,才找到自己那条。
[Qwer]:很特别,多少钱?
[擦玻璃]:这个不卖,不好意思[鲜花]
第6章 小严
不卖就不卖吧。
那是卖方的自由,王醒也没有那种非它不可的执念,他在物质方面向来比较随便,这个不行就那个。
于是他又回了一条。
[Qwer]:下一个呢?
回完他就去上班了,一星期没去,组里的人都在望眼欲穿,设在高级会所的午餐路演也都不去蹭了,全揣着报告在等他。
于是一个晨会,从8点半开到了11点。
下完会,王醒回到办公室,看见李霖翘着个二郎腿,正在他的椅子上划拉手机,见他进来,并起右手的食、中二指在额角一靠,耍了个帅:“嘿bro,回来啦。”
王醒“嗯”了下,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扯会儿淡,”李霖说,“把门关上。”
王醒进到屋里,但没关门:“不扯,我还有会议要听,回你屋去。”
李霖看他挺正常的,人挺精神,也看不太出瘦了,就站起来晃了晃肩,用一种不识好歹的表情说:“不扯拉倒。”
拉倒完他就出去了。
王醒坐下开了电脑,他知道李霖是什么意思,想安慰他,但他没有那么多倾诉的欲望。
至少对着一个在等着安慰你的熟人,他倾诉不出来,他心里那点情绪,昨天都撒在那个保安身上了。
不过说到保安,王醒搭住鼠标,想起下午还得去一趟厂里,看看王昱那些账查得怎么样了。
*
保安严耕云头一天上班,被排了个中班,晚4到12,还是看大门。
所以白天他就在院里搞了半天设计,开了很久没开的电脑,先把成景的框架复制进去,然后一画就是半天。
他很久没有这种状态了,可以好久都不看手机,也不惦记,这种能连续做事的感觉就挺让他高兴。
1点出头他去吃了个快餐,回家本打算睡个午觉,免得晚上熬不住。
可躺下没20分钟,脑子里又全是那个图,该这么搭、该那么改,躁动得不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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