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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破釜沉舟是因为背后有人兜底。他后头空空荡荡, 只有深渊——所以, 他得小心, 再小心些。一着不慎, 满盘皆输。
他实在是赌不起。
看着印珹，他那张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脸，乐朔好像终于能说出一星半点自己真实的想法, “印珹, 我真羡慕你。不, 应该说是嫉妒。嫉妒你这张一看就是在幸福里泡出来的脸。”
他可以不管不顾, 他可以享受生活, 他可以潇洒。每次看见他的笑，嫉妒就与日俱增。与其说是讨厌, 不如说是艳羡。他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角落里偷窥他幸福的一角。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但祝伟烨就是我贫瘠人生里撞大运才能碰见的最好资源。”或许刚开始他也想过飞，也想过不同的可能性。可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刚从大山里走出来。
祝伟烨带他第一次看见了人生的不同可能，所以——他的想法也不可避免地被他影响了。乐朔知道自己需要改变，但人却不可遏制地沉沦着。
饮鸩止渴说的或许就是他这样的人吧。他拼劲全力想要过得好，想要让别人不要看不起自己。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在意的，纠结的，放不开的一直都是自己。印珹看着自己的目光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到头来，被困在里面的还是只有自己。
乐朔忽然别过头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我知道你劝我的意思。钱肯定是握在自己手上最好。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不能信任你。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小兽笨拙地向周围散发自己的善意。印珹没多说什么，只是递出一张名片，“OK，你要是改变主意就打上面电话，会有工作人员和你对接。”
网红这种职业，乐朔要是豁不出去也是做不好的。要是被网上流言影响把自己困住，那麻烦绝对无穷无尽，会把自己耗干。没有足够的利益在前头吊着，没有下定决心，乐朔也不可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种事当然是要你情我愿才好。
印珹点点头，“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我是一直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钱握在自己手上才是自己的。在别人手上一辈子抬不起头。”
事业这种东西。你可以少一点，但不能没有。
印珹和乐朔的聊天也落在别人眼里。张维等人走了才特意过来提醒，“印珹，你打算推乐朔进短视频赛道？你放心吗？不怕他转头捅你一刀？”
如果是同事，当然怕两面三刀的。但要是员工，他这公司又没什么好被出卖的。签约艺人的一切都有合同约束，不想干就赔钱，简直是一本万利。
张维现在还没有从学生思维里挣脱出来，印珹少不得提醒他两句，“小维啊，你知道对于一个老板来说什么最重要吗？是手底下有自己小心思吗？”
“不不不，是他们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只要员工愿意动起来，能够赚钱，他们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
退一万步来说，乐朔被人骂怎么了呢？印珹又不是过来做慈善的，他只是给他提供一个工作岗位。要是观众连乐朔和公司一起骂。那也是他该的。
都从尊贵的粉丝老爷身上赚到钱了，被嘴两句也是理所应当。但凡有一句反驳，都是他们自我认识不够深刻。
张维还是担心，“但我们是不是也得防范一下劣迹艺人，好不容易有点水花他就不能继续直播了。那公司不是亏本嘛。”
印珹只是笑笑不说话。张维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或者他其实明白了，却高估了娱乐圈对某些事情的容忍程度，它们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道德评价标准。
乐朔这点事都不算事。他只是暂时走歪了一条路，只要他愿意回到正途，怎么会没有他一口饭吃呢？他最多只是个小网红，又不用上大荧幕，管那么多干什么。
印珹心里隐隐有预感，乐朔这几天估计会主动来找他。他心里很早就期待着改变，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下定决心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很快就要到来。
自从看见陆绍元身边工作人员，祝伟烨就一直惴惴不安。哪怕他给自己包装得再光鲜亮丽，他也知道自己在圈子里到底算什么档次——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从那些大明星手里漏点下来给他管管吃喝而已。
现在那个印助理联系乐朔干什么，想要签他进圈。是陆绍元授意，还是邵洲授意的？虽然他们就是一个小工作室，但他们几个手指里露下来的资源就很够了。难道乐朔一开始就能走大屏幕？
无数嫉恨啃食着他的心，让他看着乐朔的眼神也彻底变化了。
本来他就觉得乐朔年纪有些大了，没有刚认识他的时候听话。这件事不过是火上浇油，让他内心的想法膨胀着，终于喷薄而出。
比起乐朔，他身边还有更年轻，更好哄骗的小年轻等着。他们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也没有杂七杂八的想法，比乐朔好掌握得多。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在他们身边停留更久。
只是他顺风顺水惯了，忘记了很多年轻人其实爱去的地方差不多。祝伟烨舀了一勺蛋糕送进身边小男生嘴里，说着熟悉的话术，“过来尝尝这个蛋糕，里头的白葡萄干用朗姆酒泡过，有一种特殊的风味，像是雨水冲刷秋天的地面，温柔中带着一丝凛冽，不知道你喜欢吗？”
小男生一声惊呼，“哎呀，是好像有点涩，还是很好吃。我从来没喝过朗姆酒呢。烨哥，我还是想要上进，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出去露露脸还不好，我也想要朝你靠近一点。”
被人用那么依赖的目光看着，手在他身上摇着。祝伟烨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自得，有些话也相当顺畅地答应下来，“好好好，不够就是一个小角色，你跟我去就行。”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人。乐朔死死藏在柱子后头不想泄露一丝声响。对，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这里也是他和祝伟烨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他本以为……他竟然答应帮这个小年轻去要角色。那时候祝伟烨怎么敷衍他来着的？乐朔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细节全都翻了出来。
“朔朔，你天生就应该是好好享受生活的，”
本以为他们之间可能有两分真情。现在看来，真的是他大错特错了。他难道还指望在欢·场上讲真情吗？归根结底，他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物件儿。
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持绝对冷静的，毕竟每一天他都在反复告诉自己，自己和祝伟烨本来就不是所谓恋爱关系。但真当这件事发生，他又克制不住地往下坠。腿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自己一点点滑落。
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拖住了他。张维的脸在他上方出现，“嘘——”他右手托着乐朔身体，左手下意识按住了他嘴，“别出声——”
印珹拿着相机默默找了个不起眼的好位置开始录，另一个相机在他手上几乎用出花来，快门疯狂闪动。乐朔只能瞥见好像拍了挺多张的。
都是老江湖了，拍点照片还不容易吗？包有氛围感的。
还得感谢他们这祝伟烨男主角，就是不老实。明明在外头餐厅坐着，这手还打算占点便宜，悄悄伸到了别人衣服里头。就算他巧舌如簧，也没办法解释这种情况吧。难道还会是给一个十八岁成年小男生拍嗝？人家给婴儿拍嗝也不用碰衣服里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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