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泊语走得每一步都很沉重,到了病床前,杨悦可脆弱干瘦的模样更是刺痛他的眼睛。
他和叶家不熟,姥爷死后,妈妈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门外走廊里青年安静伫立,门内十五岁的少年红着眼眶。
外人只要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兄弟,都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基因。
“刚在门外看到你哥哥了?”杨悦可转过脸来,身形完全消瘦了,再没有之前张扬的劲头,她一下老了很多。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从你们俩之中选了你吗?因为你长得最好看。”
杨悦可虚弱地说着玩笑话。
叶泊语从没像此刻这样安静过,他安静注视着病床上瘦弱的女人。
“泊语,你怪妈妈吗?”
没有回答。
最终杨悦可撑不下去微笑,“对不起,泊语,原谅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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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一片漆黑,没人去开灯,叶泊语像是抱一只玩具熊一样把向坞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换掉在外面的衣服,但在此刻已经不重要。
尽管对父亲没有感情,叶泊语还是去参加葬礼。
葬礼上,面对一个个陌生悲恸的面孔。
他想起几年前去世的母亲。
“我妈早就想离婚了,之所以又忍了五年,是为了我哥。”
“她想要等叶汶宇再大一点,想让他在父亲身边呆得时间再长一点。”
“可惜我哥已经习惯了叶家的生活,没有选择跟她走。”
跟杨悦可离开的是年仅五岁的叶泊语。
比起那个冰冷的家,他选择了会弄坏他玩具,还扮鬼脸的母亲。
“一看到我,她就会想到被留下的我哥。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她常常到各地旅游,直到姥爷去世。”叶泊语说,“她得病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哥,我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外人都以为杨悦可是为了不让小儿子担心才悄悄瞒下的病情。
只有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很久的叶泊语知道,有些时候,他妈会心血来潮地给他测量身高,会长久注视他的脸。
他和叶汶宇的长相有相似的地方,性格却截然不同。
她失败婚姻里唯一无法放下的,是那个她一路笨拙艰辛拉扯到大的小孩。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叶泊语说:“她希望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是她的大儿子陪她度过。”
而他永远排在第二位。
杨悦可当然也爱他,但是,比不过他哥。
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好的,就仅仅是,永远也越不过一个人。
如果这是一场对弈中,那他从落子的那一刻就输得彻底。
“向坞,我没有参与到你之前的生活……我不知道陈桓昇在你心里占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你说不想和他见面,是因为太在乎还是不在乎。你说你不需要更好的,是只要我就足够了,还是我有哪里不够好?”
叶泊语的眼眶红得厉害,好像又变回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无措又无助地任由内心的不安疯长。
“向坞,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吗?只要你说,我就信。”
向坞怔怔看着眼前几近落泪的青年,黑夜里深色的制服更将叶泊语隐没于黑暗中。
叶盛的葬礼,陈桓昇也出席了,难怪两个人都穿着这样正式。
是向坞从来没见过的英俊成熟的模样,只不过内里依旧是个缺爱小孩。
一切的困惑好像都迎刃而解,叶泊语总是不停地追问“我和他你会选谁”,只要陈桓昇一出现,他就失控。
他必须确认自己在向坞心中的位置。
他必须要得到那份独一无二的爱。
西服的扣子早就不翼而飞,向坞很轻松地将它剥离,捧起对方的脸,主动献上一个吻。
叶泊语的眼睫忍不住眨动,抖落下一颗眼泪。
唇上沾了咸味,向坞伸舌舔掉他脸上的泪痕,迎来叶泊语更用力地抱紧,好痛,但他没有制止。
“我当初退学是和陈桓昇有一些关系,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终究还是把过去的事抖落,向坞说到家里的那笔烂账,以及跟陈桓昇的合照被母亲发现。
向坞不傻的,他心里清楚。
芳文洁不想他去上学了。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本来指望他娶妻生子给她养老,到头来发现什么都指望不上。
芳文洁做生意很有一套,结果这辈子最大的投资居然得不到回报。
所以后来她总是说,他欠她的。
听到最后,叶泊语沉默了好久。
“对不起。”以往不好意思、开不了口的道歉,这一回如此清晰地传达出去,叶泊语轻轻蹭过向坞的脸颊,“对不起,我太嫉妒了,一想到我错过那么多,在我之前有人捷足先登,我就……”
“吃醋了。”向坞说。
叶泊语拉起他的手,主动把脸贴到掌心里,“现在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哥哥,我乖乖听你的话。”
本来很温馨的时刻,又听到叶泊语说:“刚才就应该多给那畜生几拳。”
向坞:“……你别把人打死。”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只揍两次算轻了。”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不是也听到了?”
“听到了,是花蛤蟆自作多情,你根本记不得他。”叶泊语的眼神晦暗,指尖卷过向坞的发丝,“但这远远不够。”
向坞只当他是负气话,却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眸,“我巴不得伤害你的这群人全部消失,向坞,你那么好,他们凭什么?”
可现实不是作图软件,没有工具橡皮擦,过往在心中留下的痕迹不会消失。
向坞永远记得那个冬天飘雪很大,记得出租屋很冷,回忆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哪怕现在吃得饱、睡得好,每每想起,还是能嗅到。
但是从没有人跟他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叶泊语传染,他的眼眶也跟着热起来,开始只是哽咽,最后埋在对方的肩膀,哭声压抑,令叶泊语束手无策。
他刚想要哄人,向坞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那么漂亮,像个漩涡,把一切都卷入其中。
他说:“叶泊语,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好像这瞬间才真的长大了。
十岁那年的雪,飘在二十岁那年的冬天。
终于在此刻落了地,消融在滚烫的泪水中。
他主动从妈妈的怀抱里退出来。
那个小小的、满心依赖的、渴望得到爱的孩子消失在风雪中。
十五岁的叶泊语和二十岁的向坞不会相遇。
却在这一刻,同时放下心里的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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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过后又下了几场雪,天气冷得厉害。
向坞还是每个月按时打钱还债,某天忽然得到消息,大哥主动打电话来说,再有几个月债就还清了。
向坞一时愣住。
没得到回话,大哥“喂”了好几声。
向坞张了张嘴,“啊,好的。”
大哥笑了,“要还完你还不乐意啊?”
“不是的,就是……没想到。”原来真的会有还完的一天。
那些被债务压着喘不过气的日子都不复存在了,他有种不知该往哪儿飞的晕眩,迷迷糊糊回到公寓。
只有加菲前来迎接。
向坞换了拖鞋,进门眼前一黑。
叶泊语又进厨房了。
他现在相信,有些人天生不擅长做饭,每一次尝试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叶泊语如临大敌一般地处理着手上的食材,向坞也如临大敌般地面对叶泊语。
他在切得四分五裂的蔬菜中挑拣出一小节,做出分辨:“这个是蘑菇。”
叶泊语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这是蘑菇!”
向坞茫然:“你不是不吃蘑菇吗?”
“你不是喜欢吃吗?”
叶泊语一脸烦躁,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刀在自己手里不听使唤,明明他的拳头是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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