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灰困得哼唧一声,不知道是算承认还是没承认。
陪北灰玩到天黑,林晃往主卧室紧闭的门瞥了好几眼,邵爷爷还是没出来做饭。
邵明曜拎着书包过来,“点了外卖到你家,吃完写套卷子。”
林晃有点意外,又看一眼邵松柏的门。
邵明曜说,“走吧,爷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
邵明曜晚上点了砂锅粥,林晃喝得不香,犹豫半天还是问道:“爷为什么不吃东西?”
“不是完全不吃,会喝点清粥,吃些水果。”邵明曜声音微沉,“明天是奶奶的忌日,前后三天爷爷都静心辟谷,忌日当天会吃点饺子。”
估计也是因为奶奶忌日,邵明曜没久留,饭后讲完一套卷子就走了。
林晃搂着小狗睡到半夜一点多,被外头清冷的风啸叫醒,下地推开窗。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午夜悄然降临。
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是厚厚白茫茫的一层。
林晃关窗前,听到一声低低的小狗叫。
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又一声,从院墙另一头传来,大致是杏树下的方位。
他以为北灰被邵明曜不小心关在屋外头了,披上外套跑出去看。
邵家院门还真没关严,他小心翼翼地去推门,却在门缝里看见邵松柏一动不动地立在杏树下。
老头头顶落了一层白,像是已经站了很久。身形笔直,不像寻常七十老人佝偻,只是有些单薄。
北灰蹭在脚边,偶尔低叫两声,他依旧一动不动。
林晃正要开口,掌心突然被捏了一把。
邵明曜从外头回来,带着一身冷气,手上拎着一瓶白酒和一袋速冻水饺,低声问道:“怎么不睡觉?”
林晃扫过那瓶白酒,“我……”
“出来一步说。”
邵明曜拉他往外一步,“爷陪奶奶呢。”
林晃怔了一下,“奶奶?”
“嗯。”邵明曜顿了又顿,“奶奶的骨灰埋在树下。”
林晃脑子里一下子就空了。
那年树上一颗接一颗被打落的杏果,一墙之隔吓人的皮带破风声,邵明曜受痛不住的哽咽,在脑海里一下子串成了线。
头上一热,邵明曜手覆上来,拂去他头上落的雪。
“不许瞎想。我爷抽我,是因为你刚经历人生大悲,我却没轻没重地去惹你,和这棵树没多大关系。”
“我奶一颗童心活到老,不会觉得被冒犯,只当是小辈愿意跟她玩,美着呢。”
邵明曜说这些话时微微勾着唇,像在回忆。
林晃哑了好一会儿,嘴巴里发苦,“爷爷不冷吗?”
“冷吧,但他觉得舒心。”
邵明曜顿了顿,“晃晃,今天是立冬了。”
“一瓶温酒一盘饺子,奶奶在时,他们老两口每年立冬都这么过。很神奇,奶奶走后,每年立冬夜里都下雪,爷每年这一晚都立在树下陪着她,这是他们老两口的约会,我也只能替爷烫一壶酒,煮两碗饺子,然后就回屋睡我的去。”
邵明曜说着垂眸笑了笑,一字一字缓声轻念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老两口缱绻一生,生和死都是浪漫。”
林晃心尖上陡然一颤。
他听不懂,只觉得心里空又满,酸涩又软和。
邵明曜注视着院里的老人,手上无意识般地轻轻捏着林晃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捏完又去拨弄那枚素戒。
林晃忍了一会儿,但他却没完没了,捏着五根手指搓来揉去,把玉一样白的皮肤搓弄得绯红一片,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
林晃把手揣进睡衣兜里,不给他弄了。
“真不难受么,邵明曜。”
邵明曜摇了下头,“伤感也有,但又觉得安心。奶奶的忌日是我们爷孙在人间的时间标,每到立冬这天,就知道奶离开我们又多了一年,我又大了一岁,爷也又老了一岁。”
林晃听着,看一团团白气随着邵明曜说话从他嘴边呼出,在空气中蕴散去。
“晃晃。”邵明曜忽然说,“快到我生日了。”
林晃垂下视线,“知道的。”
邵明曜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一日。
每年这一天,邵明曜都会发来一句“生日快乐”,起初林晃以为邵明曜是弄错了他的生日,连着收到第五年才品过味来。
“我们爷孙的生日以前都是奶奶操办的。今年你给爷做了蛋糕,也给我弄一个吧。”
邵明曜声音好低,莫名让林晃联想起北灰呜呜叫着蹭他的样子。
林晃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都行,做你拿手的。”
邵明曜说着靠近了些,身子倾过来,挡住了外头的风雪,像拢着林晃一样。
他垂下眸子,在他耳畔低语道:“要个小的,够我一个人吃就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37】 呆蛋特别纳闷。 明蛋怎么天天都开朗啊。 明蛋说,因为小时候和爷爷蛋、奶奶蛋一起生活。 爷爷蛋和奶奶蛋恩爱温柔。 它数着它们的爱长大。 呆蛋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会儿。 不应该是爷爷鸡和奶奶鸡吗?它犹豫着问。
第38章 |“为什么做蝴蝶,是知道我很喜欢它吗。”
秦之烨躺在台阶上晒太阳, 时不时瞄一眼林晃的侧脸。
前两次一起吃饭,林晃把口罩摘了,惊得他足足愣了一整顿饭, 直到现在, 即便林晃戴着口罩, 他也总想瞄两眼。
秦之烨回过神,叹道:“邵明曜是真偏心啊, 一年一度的友情期末考,偏偏给你开卷。”
林晃不接话,专注地改着蛋糕图。
秦之烨瞟来一眼, “你怎么用邵明曜的钢笔?”
“他落在我家的。”
“稀奇了。他一钢笔狂魔, 还能把笔扔下。”秦之烨啧一声, “趁他不在, 给我玩玩。”
钢笔有什么好玩的。
邵明曜总是落下,林晃早上送回去,晚上又落他家了。一来二去, 他懒得还了。
林晃盖上笔,“没事我先走了。”
俞白把他叫住,踹了秦之烨一脚, “说正经的。”
秦之烨“哦”了一声,“我俩想让你去翻翻他衣柜。”
林晃抬了下眼, “干什么?”
“明曜今年满十八嘛,我俩想送个有男人标志的礼物。”秦之烨说着递过手机, “他喜欢这个牌子, 我俩怕买重了。”
林晃接过来, 瞳孔地震。
皮带。
秦之烨划动屏幕, “现在有两个选择, 这条纯黑色光面的是厚牛皮,俞白挑的。这条有锋利鳞纹的是鳄鱼皮,我挑的。”
俞白问道:“学弟喜欢哪个?”
“……”
不愧是发小啊。
林晃面无表情,“邵明曜讨厌皮带。”
秦之烨一愣,“为啥?”
俞白纳闷道:“之前他还问过我们,牛皮带和鳄鱼皮带哪个更有韧性。”
“对啊。”秦之烨说,忽然又一皱眉,“等等,他上次不会已经买了吧?不然咱俩送条犀牛皮的?”
林晃半边身子发麻,一个字都不想听了,拎包走人。
庄家祖上是书香大户,老房子塞了几间屋的书。林晃翻得昏天黑地,没找到庄心眠当年的决赛设计,但却翻出了大量更早的手稿,有些甚至诞生在眠蝶之前。
他在里头找到了邵明曜生日蛋糕的灵感。
晚上讲卷子的间歇,林晃含着秦之烨给的巧克力,问邵明曜,“你酒量怎么样?”
邵明曜笔尖一顿,“平时不喝,但有点量。怎么了?”
会喝酒的人普遍谦虚,一般说“有点量”就已经不是什么善茬了。
林晃又确认道:“陈亦司也有点量,差不多是一斤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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