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他手机响了,瞥一眼屏幕说,“我去接个电话,你看着点爷。”
他转身时,林晃在屏幕上瞥到一个“李”字。
莫名地,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邵泽远的妻子李刺槿,但这个节骨眼,总不会还要把人带来继续吵吧。
荒谬的想法一闪而过,他紧接着又想起心外心内的主任都姓李。
果然,邵明曜走到走廊尽头,接起电话问道:“情况怎么样?”
林晃觉得自己也是紧张傻了,从兜里摸了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
第二天早上醒来,邵松柏血压又平稳下去,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赶林晃去上学,林晃不想走,可连邵明曜也赶他,爷孙俩都很顽固,怎么说也不肯松动。
邵明曜把他叫到走廊上,“走吧,给邵泽远腾个陪护位。”
“那你们别吵起来。”林晃提醒道:“爷不能激动。”
邵明曜似乎有些无语,“我有那么离谱吗?”
林晃没觉得他离谱,但人在惶恐难安时可能会行为反常,昨天邵明曜在爷病床前直接说不能和邵泽远共处一室,就让他有点意外。
“我放学就来。”林晃说,“到时候换你回去睡。”
“别来了,祖宗。”邵明曜叹气,“放学直接回家吧,你要熬坏了,狗也要饿死了。”
“饿不死。”林晃在心里掂量掂量北灰那几层游泳圈,“再饿十天也死不了,再说,烈犬都是饿出来的。”
邵明曜被他逗乐了,低骂道:“要了狗去,还不好好珍惜。”
林晃撇嘴,“少阴阳怪气,我听不懂。”
他转身走,感觉到邵明曜在背后看着他。
这个时间,病人家属都在楼下排队买饭,走廊上没人,他走出去一段又回过头,邵明曜还在望他。
那道身影背光站着,远远地,他看不清那双眸,却分明地觉出那人散发的孤寂。
他心里一下子像是酸透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快步走回到邵明曜面前,仰头将唇贴上他的唇,一下又一下温柔地触碰,又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五指穿插相扣,攥在一起轻轻摇晃。
“邵明曜,有事就和我商量。”他在他耳边说,“你能撑着爷,我也能撑着你。”
咫尺间的那对黑眸轻轻波动着,呼吸声也缩紧了。
邵明曜把手伸到他身后,揽着腰把他往怀里一带,“嗯”了一声。
林晃又说,“你乖一点。”
邵明曜喉结轻动,“好。”
分开时,邵明曜在他脸侧深吸一口气,像在仔细嗅着什么。
按理说纹身也没味儿,林晃抬眸瞥他,“邵明曜。”
邵明曜:“嗯?”
林晃侧了侧脸颊,让蝴蝶纹身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嘀咕道:“喜欢疯了吧你。”
邵明曜挑眉,“疯不疯的……”他握着林晃侧脸,拇指在纹身上揉了两下,“我难受,闻闻蝴蝶味不行么。”
“没说不行。”林晃听着走廊拐弯处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退开半步,低声道:“等爷手术好了,给你好好闻。”
林晃回了学校,一整天都没收到邵明曜的消息,估计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也不去打扰,尽量专注听课。
午饭时小团体的群狂震,秦之烨问邵明曜借笔记,连着戳了十几条也戳不出人,林晃只好把爷生病住院的事简单说了说。
俞白在群里冒了泡,说要去探望。
邵明曜依旧没回复,林晃只好又发了句“现在不方便”,多的情况也没细说。
终于捱到放学,刚进羊肠巷,手机就响。
俞白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沉,开门见山地问:“你要去医院么?”
林晃“嗯”了一声,“没骗你们,医院确实不让太多人陪……”
“我俩不去添麻烦,你们需要帮忙就说话。”俞白利落地打断他,“九中管的松,我和之烨随时都能请假。要缴费什么的也随时开口,明曜有钱但不多,真遇到事还未必肯向我们开口,别让他一个人被困住了。”
电话另一头秦之烨紧着叫唤道:“找我,我有钱!”
林晃捏紧手机,许久才轻声道:“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邵明曜没有有钱的爸,但爷有有钱的儿子,放心吧。”
实在不行,邵明曜还有男朋友。
林晃挂了电话快步往家走,想着赶紧收拾好家里就直奔医院。
邵家院门却开着。
邵明曜正拖着拉杆箱、拿着两个塑料盆往外走,和他撞了个照面。
邵明曜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全是水汽,没看见林晃时,还是那副似放空又似沉思的眼神。
“邵明曜。”林晃喊他,“怎么回来了?你爸在医院看着爷吗?”
邵明曜回过神,好半天才对他摇了下头,缓缓出声道:“今天情况起起伏伏,折腾了十来回,拖不住了。”
他嗓子是哑的,目光微闪,对林晃说:“明天一早就手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62】
呆蛋一整天都使劲贴着明蛋。
蛋壳接触的地方频繁发出可怕的挤撞声。
在要碎不碎的边缘。
明蛋终于忍不住问:干嘛呢。
呆蛋看它一眼,不语。
又看它一眼。
看不出来吗?它纳闷道:我在支撑你。
第64章 |“爷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是你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术前流程繁多, 全折腾完已经深夜了。
手术排在第二天早上第一台,邵松柏今天情况不稳,术前进了监护病房。
医院不让家属进监护,邵明曜按照清单买好术后用品, 让护工给拿进去, 又整理了一大段术前术后的事项, 发给邵松柏。
邵松柏电话打过来, “哎呀, 做个手术和坐牢一样,都忘了进来前看你爸一眼了。”
邵明曜说:“别紧张, 手术出来再看。”
“我不紧张。”邵松柏立刻否认,顿了顿却又说:“要不让你爸上来看我一眼?万一我真下不来台……”
“胡说!”邵明曜揉着鼻梁, “爷,大夫不比你懂?你风险要真那么大,人家都不见得愿意给你做。”
邵松柏“噢”了声, “那——”
邵明曜说, “邵泽远还在和主刀大夫沟通, 你要找他就给他发微信, 我不传话。”
林晃在一旁用胳膊撞他,邵明曜却只住了口, 也没再找补。
好在邵松柏不拿这种事为难人, 转而问道:“晃晃在吗?”
林晃立即开口,“在呢, 爷。”
“到底把你折腾来了。”邵松柏叹气,“进了手术室就听天由命, 我听说出来后也只让护工监护, 再往后就交给泽远, 我管不了明曜,你帮我押他回去上学,切勿耽误学习大事!”
林晃满口答应,让他放心。
邵松柏捏着电话犹犹豫豫,过一会儿又喊人,“明曜。”
邵明曜“嗯”了声,“在呢。”
“万一爷有个什么……”邵松柏低下声交待:“往后别和你爸搞太僵。你记着,你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刚强翅膀也还没硬。做人刚而易折,你哪怕没有父子情分,权当利用他也好,知道吗?”
邵明曜眉心微颤,垂眸静默,他神情难过,开口却是一哂,“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已成定局。您要真心疼我,就从手术台上稳当当地下来,别让我还要想方设法地去利用谁才能活着。”
“诶,爷答应你,爷一定。”邵松柏一叠声地应着,老头语带哽咽,又自我宽慰般地连着说了好几遍“死不了”。
林晃开口,声音低和平静:“爷,一切顺利。”
术前医生来签知情书,光是风险就讲了十来分钟——可能下不来台、可能下台并发脑梗、肺栓塞、肺感染……林晃听得浑身的血都凉了,问道:“这些概率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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