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川补充:“因为地方比较特殊,一整条道上都没监控,警方盘查了花仙子的人际关系,就是个纯小偷,才放出来两天,这是出狱后第一次动手,没查到有嫌疑对象,目前当作肇事逃逸在抓人,但估计希望渺茫。”
没有嫌疑对象。因为本该被压在车轮下的是自己。
贾云川送完药后又离开了主卧。等门关后,李雨游几乎瘫痪的大脑在勉强工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怎么会杀错了人呢?”
闻绪伸手过来摸了他额头,看起来不是一个令他满意的温度。
“因为定位器在盒子上。”
李雨游目前的思维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闻绪颇有耐性地重复解释:“定位器在盒子上,杀手目标是携带定位器的人。”
所以跟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没有任何关系。对方根本不在意这台笔记本有什么内容,只是当作了标记目标的工具。
“所以,他们是在等我去杨骅店里,然后利用这条没有监控的街,做了标记让人动手,”李雨游喃喃,“但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去杨骅店里呢?”
“看来脑子还没有烧太坏,”闻绪说,“所以要么买凶的人对你很熟悉,了解你所有的人脉关系,要么——”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后半句:“是杨骅动的手。”
李雨游半张着嘴:“为什么呢?我跟他认识也很多年了,他跟我们之前也无冤无仇,关系也很好,之前我有事情找他帮忙他也很和善。”
“做生意,”闻绪说得很简洁,“唯利是图,他不一定是真想害你的人,可能只是收钱推了一把。”
“但是,咳——”李雨游想回一句什么,被自己的咳嗽打断。咳得很厉害,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闻绪中止了两个人的对话,把他按回床里:“你先休息了再说。”
杨骅跟追杀自己的人有关系吗?
李雨游在未停止的咳嗽中回忆他们曾经的片段。他知道杨骅是个商人,但组里第一次去他家清吧的时候,因为没带够钱,杨骅替他们抹了个零,后来也经常给他们留一桌位置。尽管他知道杨骅本质是个商人,但想到曾经的收获到的友善,李雨游还是很难相信那些都是虚伪的。
这几年李雨游几乎没有身体抱恙过,这次像是要把前几年欠的都补上,他病得很严重。白日清醒的时候不多,即使醒着也是昏昏沉沉。
闻绪出奇地有耐心,亲力亲为,每日定点为他送饭送药,甚至帮忙喂到口中。李雨游这辈子还没接受过这种待遇,每次想告诉他自己来,但闻绪只会不容辩驳地告诉他“你没有反驳权”。
连主卧都没迈出的日子过了两天,让李雨游生出一种山静日长的错觉,但他知道只是错觉。
在吞下又一口粥后李雨游问闻绪:“有严若云的消息吗?”
闻绪否认了:“暂时没有。”
李雨游本身也没抱有太大期望。当时他们组解散的时候,没有人想再留在十一区,所以兰青去了沉坪,严若云或许也回了老家,听说他老家隔了五个区,鞭长莫及。
闻绪喂完药回了书房,李雨游忍着不适感挣扎着坐起身。
他突然想到,如果严若云把笔记本留在了杨骅那里,那么兰青会不会也有一些遗物没有处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只能病急乱投医。
他艰难拿过自己手机。上次跟食品加工厂那位女工人交流之后,虽然对方不想再跟他多言语,但李雨游还是坚持互换了电话。
他拨打了女工人的电话,没人接听,对方应该在厂里工作。
“请问当初兰青去世时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李雨游一字一句敲下,将信息发了过去。
无力感。心理上的无力感,身体上的无力感。李雨游病了三天,终于有了些起色,虽然依旧浑身乏力,但至少头痛和咳嗽缓解了。
生物钟也逐渐恢复正常,虽然这一天早上是被一阵喧嚷闹醒的。
不远处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神经紧绷,不过多听两句发现不是真人,而是闻绪跟人通话开了外放。听不清对方具体是什么人,只觉得声音很沉,而语气很凶狠,似乎在嚷骂着什么。
十分钟后声音消失了,闻绪照常端着餐盘进来:“你今天醒得很早。”
李雨游揉着眼睛问:“刚才是什么人?”
“家里人,”闻绪这次没有喂他,只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家里出了点事,我跟贾云川得回去一趟,你待在这里很安全。”
本想问问是什么事情,但听到家事又觉得自己无权过问。迷糊之间好像听到闻绪跟自己说了再见,但李雨游没力气回答。
越是煎熬的时间越过得漫长,尤其还是独处。
十个小时如同十年般难熬,看着太阳高照然后日落,终于在晚霞消失前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回复。只是女工人的回复内容让他略微失望:“没有遗物。”
说失望也不尽然,一开始也没在这方面抱很大希望。
不过李雨游还是规规矩矩回了个“谢谢”。
想起来一天都没有吃药,李雨游支撑着自己起身,把今日的药量补齐。
刚吞下去,姚息的消息又窜了出来。
说起来这手机上二十条信息大概十八条都来自姚息,其中十七条都是无用的废话。不过这次他发的东西让人一头雾水:“听说咱俩成同行啦?”
李雨游:“什么意思。”
姚息:“有人拍到了你跟闻绪在酒吧勾肩搭背的照片,被安享他们知道了,闹到闻老爷子那里让给说法,老爷子把闻绪叫回去了。”
李雨游张大了嘴。所以闻绪说的家事就是这个?
李雨游下意识关心起最主要的问题:“照片有我的脸吗?”
姚息:“没有,一个兔子一个大尾巴狼,闻绪那块表太好认了,但你还没被曝光,暂时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幺蛾子,放心。”
李雨游:“那现在会怎么样?”
姚息:“没关系,他们这个圈子出轨跟出门一样稀松平常,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只是给了安享一个借口上门施压而已。”
李雨游回忆在杨骅店里,当时注意力全在问到严若云下落上,完全没留心是谁拍了照片。可能只是认出闻绪的人故意拍了索要钱财。
李雨游隐约觉得有些古怪,怎么想都是一件没头没脑的事。
姚息的消息继续弹出:“不管怎么样,恭喜你转行。”
“我可以传授你一些当幺蛾子的心得。”
本身就因为其它事情心烦意乱,听到姚息说这些不着调的更是欲哭无泪。李雨游把手机扔到一旁,试图眼不见为净。
但震动没有停,李雨游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准备直接屏蔽掉姚息的消息,拿过来一看意外发现发送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图片来自那个女工人。
“之前有一份遗书,后来被烧掉了,兰青朋友很少,你这样关心她,可以看看。”
第36章 符号
“我叫兰青。”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我曾经觉得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比同龄人要更聪明。”
“我去军科所的时候,觉得前途无量,以为自己会度过充满希望的一生。”
“我曾经无比热爱我的生活,虽然疲惫,但每天能看见花开,能看见日落,我甚至将这些天气一一画在试剂瓶上,太阳,多云,下雨,下雪,就算辛苦也在期待下一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日子变成了这样。”
“我每天痛得难受,看着父母的脸色,心里也难受,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呢?坏的事情总是能准确地发生在我身上。”
“我不想变成一个怨天怨地的人,但我好恨啊。”
“我没有办法了,每天痛成这样也无法去工作,多活一日父母就多一日负担。就到此为止吧,这样的人生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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