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扫了一眼,随意道:“没有。”
“好好看,仔细看。”
基于对庄羽的了解,林冬必须得厚着脸皮提要求。之前就有个案件关联人突然失联,找了一圈儿,最后发现是被庄羽抓了。一开始这大哥还死不承认,说急了,规章制度啪啪往他脸上拽,那官腔拿的,比局长还地道!
庄羽转过头,视线与林冬的短兵相接。他本就肤色偏深,身处监听室略显暗淡的照明下,更显表情不佳:“友情提醒,不是每一次你的案件关联人失联都能在我这找着,另外能到拆家一级的毒贩,没坐实罪名之前,我不会让任何无关人员接触。”
是,怕嫌犯趁机立功减刑,到最后只坐几年牢就出去重操旧业。林冬体谅庄羽,同时也希望对方能体谅自己:“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找不到人。”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庄羽素来公私分明,谭晓光翻案那事再怎么欠林冬的人情,也别指望他拿毒贩的刑期来还,“往好处想,也许你找这人只是死了。”
“……”
他是在玩梗么?林冬丝毫笑不出来。要说局里最会讲冷笑话的,祈铭排第一算实至名归,第二的话,估计没人和庄羽争。旁人觉得庄羽冷血,不单单是他严格秉承规章制度,更重要的是,这人一年到头都不带笑的,经常会被人误解自己是不是哪得罪他了。
弓身靠近麦克风,庄羽命令道:“吴天,别跟他兜圈子了,让他交名单。”
与此同时,单向镜另一侧的审讯室内,吴天一拳捶在桌上打断嫌犯的滔滔不绝。好声好气不管用,那就得来硬的了。早些年的缉毒处是刑讯比例最高的部门,只要不闹出人命,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落他们手里的基本都够杀头的标准了,咬牙死扛不一定有出路,可坦白从宽未必不吃枪子儿。
不过现在则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再说吴天也不可能在同步录音录像的情况下跟嫌犯动手。审毒贩是个熬人的活儿,有经验的缉毒警可以敏锐地捕捉到其内心动摇的瞬间,刚庄羽的提醒和吴天捶桌的动作几乎同步。尽管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案子,但林冬仍耐下性子跟审讯,按照缉毒案件的保密级别,庄羽肯让他进这屋就说明已经胜券在握了。
“别以为你用个港区的手机号我们就查不到你的通讯记录,现如今的技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查不到的。”
说着,吴天拎起一张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长页,展示其上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名单,你不交我们一样查的到,你再跟我这胡搅蛮缠下去,可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了。”
刚还滔滔不绝的嫌犯立时陷入沉默,眼神闪烁,似是在考虑对策。此时林冬感觉余光中的庄羽动了动。他稍稍移过视线,意外地发现,这哥们的嘴角居然朝上勾起微笑的弧度!看来人家一年也不少笑,只是对着嫌疑人,不是对着自己人而已。
恩……有点同情谭晓光。
此时庄羽手机震起,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人信息,眉峰微动,边接边走出了监听室。约莫过了十分钟,林冬的手机也震了起来,一看是年美卿打来的,不禁有些疑惑——她找我干嘛?该汇报的晨会之前都汇报过了。
“喂,年局。”
“来我办公室。”
说完就挂了。林冬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应召而去。进屋看庄羽也在,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之感——看来年美卿的手伸得够长,连缉毒处也不放过。
“年局。”林冬立定站好礼貌敬礼——有其他人在的场合,该有的规矩得有。
“坐,林队。”
年美卿面带和善的微笑,但坐她对面的庄羽,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愉悦。林冬坐下后冲庄羽微笑示意。外面狂风暴雨,屋里暗流涌动。他有预感,能让庄羽不愉快的事情,大概率会让自己很愉快。
“我刚路过悬案办公室看只有秧子在,就进屋跟他聊了几句,别介意啊林队,我才来,不抓紧追进度,难免焦虑。”年美卿的语气十足客气,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听了,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领导,然而事实上……
林冬一脸的职业假笑:“当然不介意,年局,我正好也有情况想跟您沟通一下。”
年美卿跟他对着乐:“和庄副处他们的工作有关?”
果然是偏心眼我呢。林冬投以感激的视线,嘴上含含糊糊的:“……恩,只能说,可能有关系,目前的思路还不是很清晰。”
庄羽的眉心本就隐隐有道皱痕,一听林冬那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语气,皱痕瞬间加深。刚被年美卿叫上来,一通嘘寒问暖,搞得他莫名其妙。紧跟着人家话锋一转,提及刚刚林冬所说的问题,摆明了是要给悬案撑腰。然而就算是方岳坤来了,他该坚持原则还是会坚持原则,于是他提议让年美卿把林冬叫上来,说明信息共享的必要性,否则今儿就是厅长下命令,他也还是那仨字——不、知、道。
“思路不就是捋清楚的么?正好庄副处在这,三个脑袋一起琢磨,怎么想不明白?”年美卿说着将视线投向庄羽,听似诚恳的:“我听说庄副处曾经抓捕过在东南地区销售网络最大的毒枭,金山,可谓布局缜密,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有勇有谋,精准掌控局势,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整个执行过程滴水不漏,没有留半点空子给对手钻。”
好家伙这一通吹捧下来,就算脸皮厚如罗家楠头顶也得冒烟儿。再看庄羽,被夸得有点坐不住了,十几秒内换了仨姿势。他现在深刻理解为什么年美卿一来刑侦处哀鸿遍野了,这嘴,就问整个单位有谁能接得住!
林冬强忍笑意,故作不悦的:“年局,您要夸别人,麻烦背着我点,我这人嫉妒心强。”
“你想听,我可以夸你半小时不重样,但你要破不了案子,我也可以骂你半小时不带重样的。”这点自负,年美卿还有,“在110接警台我天天磨嘴皮子,一天至少劝十个自杀的,在我们那有句话——接警员越努力,其他部门越清闲,当然,不包括缉毒,不过我们也没少给缉毒传消息,是吧庄副处?”
庄羽低头清了清嗓子,抬起头,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恩,年局辨别情报真伪的能力非常厉害,过她手的涉毒线索,从来没有扑空的。”
林冬好奇道:“你俩以前打过交道?”
庄羽点点头:“金山伏法之后,那些小拆家开始疯狂抢占他曾经的销售网络,跨区域竞争非常普遍,而这些人的竞争手段之一就是报警,利用警察来打击竞争对手,不过这种消息有很多是假的,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对方,去年一年,年局向我处通报了九十六条涉毒举报信息,无一例外打击精准,而涉毒线索的真实性,统计值不足百分之十。”
林冬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同时马屁拍到位:“您还收徒弟么?”
“去,少拿我找乐子,说正事。”年美卿用眼神示意林冬“赶紧的”。
“哦,正事,”林冬一顿,侧头看向庄羽,“正事就是我刚才在监听室和庄副处你说的那样,关联人行踪全无,通过追查其行动轨迹和社会关系,考虑其有可能参与了毒品运输或贩卖,据此我们怀疑,要么他遭遇了瘾君子的抢劫,要么……被抓了。”
关于这一点,庄羽可以如实告知:“如果他是卖零包的,被抢的可能性不大,为安全起见,零包大多是丢包交易,买家和卖家不面对面。”
林冬歪头一笑:“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抓了?”
“别给我挖坑,”庄羽冷眼以对,“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说你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人涉嫌毒品犯罪。”
“我的人在查。”
“那就等查到再来找我!”
不等林冬再说话,庄羽“唰”的起立,沉气道:“年局,吴天那边还在审人,我不能离开太久,抱歉,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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