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谈玉琢一个人。
谈玉琢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陈春把衣服放下,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桶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重新盖上盖子,碰了碰谈玉琢的肩膀,谈玉琢放下手机看向她。
“不喜欢吃吗?”陈春打手语问。
谈玉琢摇头,翻过身子,面对着陈春,“我吃不下,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
陈春知道这是因为他哭得太多了,跟陈妙妙一样,哭多了嗓子就容易发哑发肿,所以才感觉什么东西都咽不下。
陈春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谈玉琢细软的头发。
她干惯了农活和家务活,手难免粗糙,谈玉琢却是连一根头发丝都要精心养护,长长的头发像黑色的绸缎一般。
在陈春有限的认知里,她见过最漂亮的东西,是在她刚到Z市工作的第一任雇主家里。
那位雇主有收集娃娃的爱好,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娃娃被搜罗起来,精心养在一个个透明的匣子里。
陈春透过匣子,看着里面的娃娃,里面的娃娃也在看着她。
她的脸倒映在匣子透明背板上,和娃娃美丽的脸重合。
她先前只见过刚栽下整齐的庄稼苗,隔壁家女儿头上绑的粉色发绳,冬夜下亮起的托人从县城买回来的红色灯笼。
陈春这点震撼不为任何人知晓,遇到谈玉琢之后,她也从未透露过。
她看到谈玉琢,就会想起那些排列在展柜上的娃娃,了无生气的漂亮脸庞。
陈春收回手,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妙妙叫我把这个带过来给你。”
谈玉琢接过来打开,是一幅画。
绿色的草地上五颜六色的花开放,纸张左边最顶上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太阳,正中间有四个小人。
最矮的那个肯定是陈妙妙,谈玉琢指着画上脸被涂了一堆白的小人问:“这是谁?”
“是你。”陈春打手语,“妙妙说你最白。”
代表谈玉琢的小人身边牵着一个梳着辫子,穿着红色碎花裙的谈雪。
谈玉琢把画看了一遍又一遍,弯起嘴角笑了笑,“我很喜欢。”
陈春帮他把画收起来,谈玉琢从床上爬起身,说想出去走走。
梁颂年挂了电话,梁鸿声向他询问了最近的合作进度,接下来他需要把合同再看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还要联系殡仪馆,购买墓地,如果谈玉琢想要办一场葬礼,他不可能让谈玉琢单独完成。
他打开合同,没有看几眼,便合上了。
梁颂年站起身,巨大的落地窗下灯火通明,他拨了一个电话给谈玉琢,没有人接。
他再次挂断了电话,想到陈春和他待在一起,很快地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依旧是没有人接。
心底那股不安呼之欲出。
梁颂年打了第三个电话,给楼下的司机,在九点四十七分坐上了去往医院的车。
在短短半小时的车程里,梁颂年搁五分钟就给谈玉琢拨一个电话,但始终都没有人接。
车终于停在医院楼下,梁颂年乘坐电梯上楼,用指纹刷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只有陈春一个人,她在整理床铺,等梁颂年走近了,她才听见声音,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玉琢呢?”梁颂年问。
陈春放下被子的一角,“他去散步了。”
“去哪里散步了?”梁颂年焦急地继续问。
陈春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但她担心的方面略有和他不同,她怕谈玉琢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没有说。”
陈春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想给谈玉琢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来自梁颂年。
“我,耳朵,没听见。”陈春满怀歉意地比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你先给他打一个电话。”梁颂年平稳下呼吸,“他可能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陈春慌张地点开通讯录,还没有把电话打出去,病房的门响起了解锁的“滴滴”声。
谈玉琢推开门,房间中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谈玉琢再如何钝感,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会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梁颂年的表情很古怪,向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谈玉琢狐疑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干什么都不说话?”
考虑到陈春发不出声音,他把视线放到了梁颂年身上。
梁颂年什么都没有说,陈春走到他身边,比划了几下手语,问他:“你去哪里了,不接电话。”
谈玉琢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黑屏的手机,解释说:“没电了。”
陈春拍了拍胸口,转身拿起保温桶,“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联系我。”
陈春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梁颂年两个人。
谈玉琢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亮起的屏幕上弹跳出好几个未接来电信息。
“怎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谈玉琢问。
谈玉琢话音刚落,他的背后撞上一片温热,他想转头看,梁颂年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叫他不要转头。
谈玉琢便没有动,僵硬地被人抱在怀里。
谈玉琢身上还带着春夜里的凉意,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有点乱,散在肩头,梁颂年低头就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洗发水,香味很熟悉,这点认知让梁颂年感到心安。
谈玉琢整个人都被包围在梁颂年的怀里,来自于梁颂年身上的温度一直不断地困扰着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走那么远,只是想放空一下自己的大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
手机还没有电,谈玉琢没办法,只能往回走一段路就随机抓一个路人问路,在这上面花了些时间,所以才回来得那么晚。
“你别抱那么紧。”谈玉琢的声音小小的,像是被挤出来的,“我快不能呼吸了。”
梁颂年手臂松了些力道,谈玉琢转过身,他以为梁颂年不让他看,是他的表情有多难看,可他仔细地看了两三遍,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谈玉琢把下巴埋进梁颂年的肩膀,手抱住他的背,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安慰,需要拥抱,既然梁颂年愿意提供,他也愿意接受。
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谈玉琢游荡在街头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游走在这个城市的孤魂野鬼。
小时候,谈雪千里迢迢带他到这座南方之城。
彼时,屏幕还很小的电视里到处都是这座城市的身影,一座正在崛起的城市,一座有着无数机会的城市,一座新生的未来之都。
谈雪就买了两张车票,她带着谈玉琢,混入了火车站台前千千万万等待奔赴新生活的人之间。
他们漂泊,直到今天也没有扎下根。
在这座城市里,谈雪只有他,他也只有谈雪。
“晚上可以抱着我睡吗?”谈玉琢抬起头问。
梁颂年俯身,听到了谈玉琢微弱的呼吸声,没有拒绝他。
谈玉琢呆了几秒,脸颊靠过去,轻轻地和他贴了一下,一种小动物示好的信号。
过了几秒,谈玉琢往下,把脸贴在梁颂年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有了另一个人的心跳,谈玉琢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孤单了,他偷偷希望这种虚假的表象能够延续得久一点。
作者有话说:
吓得梁哥抱紧了自己的老婆
第63章 蜜瓜
谈玉琢没有给谈雪办葬礼,因为谈雪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也只有谈玉琢一个人。
傍晚,梁颂年联系好殡仪馆,谈玉琢再次见到了谈雪。
只不过这次她是被护士推着出来的,狭长的担架床上盖着一层白布,谈雪太瘦了,所以白布从头以下开始几乎没有多少隆起的幅度。
谈玉琢掀开白布,他突然有点害怕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会出现在谈雪的身上,掀布的手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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