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墨说:“你拿去吧。”
这么高冷。陆廷心里咋舌,也不怎么在意。得了方便后,伸手想要拿过桌面那张答案纸。
“哦,谢了!——等等?这里划掉的是什么?”
那张纸没拿起来。伸出的手臂就停在严墨面前,陆廷手指着一处红笔划掉的地方。
严墨:“……印错了。”
他说话声很平静,不知怎的,有些发哑。
陆廷:“错了?”
严墨看了看:“西塔等于l比r,cosθ等于2r的平方分之x的平方。”
嗯?他的人没想象中那么冷酷嘛。照他所说,陆廷注意力放到那个步骤上。
“不对啊,这个x对应的是……”
“根号外面还有个r,这儿。四个选项都错了。”
“……对哦!这老师说的?”
严墨:“我说的。”
陆廷瞧他一眼,笑了。
那张纸这才从他面前被人拿了起来。
他原本还想趁着早餐时段见缝插针地把这玩意校对完的。然而休息时间就那么长,此时教学楼底下传来模糊喧闹的人声,看来是第一批吃完早餐的人开始上楼。
其他人就要回教室了。陆廷听见走廊的动静,顺口问他:“你怎么没跟他们去吃早餐?”
他就看见严墨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啊?”
严墨撇过脸,语气几分冷硬:“我说不想吃。”
陆廷发现了什么,他也不看那张答案纸了,就盯着身下严墨的侧脸看。
“咦?”
这人声音不大,语气惊讶,在严墨耳朵里像空荡教室里凭空一声响雷:
“你的脸现在爆红啊。”
不是,真的,陆廷第一次见有人的脸能红成这样。从脸颊到耳尖那一片皮肤,红透了,红得冒烟,似乎都还在往外冒着热意……
陆廷将脑袋一歪,忽而凑近了他的脸看,为了想看清楚点。
从刚才开始他的脸就一直是这么红的吗?
可能因为对方皮肤白,看着更明显了。而且,是自己看错了吗,似乎就这一小会儿,对方的脸红似乎在他的视线下直接无声的更深了一度。
“离我远点!”看得出严墨这时候已经有点火了。
严墨的确是恼怒。他自己脸上的热意自己能没感觉吗?还用这么大声提醒?
虽然没转过脸去看,但能感觉那人近在咫尺的目光还落在他的脸上。
陆廷看了一会儿。终于在严墨忍无可忍之前,就听他语气恍然大悟地说了声:“哦!”
“你也发烧了啊?”
严墨的人一如他的名字一样,正经沉默。这一刻他转过头,看了陆廷一眼。
正好和对方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对上视线。
陆廷长得极好,五官优越,明亮耀眼。尤其是那双俊秀含笑的桃花眼,有时让人看不懂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严墨收回视线,哑声应了。
脸上的热度太烦人了,耳朵也发烫。他干脆拿过一本课本,用冰凉书皮贴上自己的脸,避开那道视线。
陆廷从他座位旁直起身。
“哎。保重啊。”陆廷视线一转,嘴里喊出刚刚才从练习册封面看来的名字:“严墨。”
对方承认后,陆廷看他的眼神里便带上了一分同病相怜。
天气降温流感肆虐,班里中招的不在少数。谁说高三牲的不命苦呢,他自己也是烧刚退下一点点就赶回来上课了。
严墨沉默地听他说完关心的话,那个身影这才转身离开了。
陆廷把那张纸拿回自己座位。得赶紧趁现在有空档先把答案校对掉才行。
先吃完早餐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来了,教室里如往日一样,开始响起零星几个背书声。一会儿早读铃就该响了,不大的教室里会挤满五十四个埋头苦读的高三生。
不过是高三复习生活中又一个枯燥昏碌的日子而已。
拿出一本课本在桌面上摆好,放正。严墨从刚才就有些绷紧的背脊逐渐放松下来一些。
他实在不习惯说话时离得人那么近。
不像陆廷他们那些人习惯了勾肩搭背。严墨自己一个人更自在。
“严墨。”
这时身后传来喊他的一声。
严墨的背影一顿,回头看去。
陆廷灿然的笑脸撞进视线里。
他笑起来单边有个酒窝,明眸皓齿,眼睛弯起来,感染力十足。整个画面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两人的座位中间隔着一张无人的课桌。他们一人扭头往后的时候,后面一人正朝前伸出手。
陆廷笑着递出东西:“给。”
严墨没动,有些抗拒:“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陆廷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径直丢了过来。
轻飘飘划过抛物线来到眼前,严墨下意识伸手一接。
摊开手一看,是一个四方的塑料小药袋,上面用标签写了每日剂量次数的那种。
严墨抬头看他。
“是药。” 陆廷笑道:“给你我的。”
严墨低头看手里的小袋子,没说话。
“你也是流感吧?”陆廷接着问道。
说这话时,高大的少年手里已经拿了根红笔,正在埋头麻利地奋笔疾书对答案。
莫名其妙的。严墨此刻心里想。
手心里握着的小药包没什么重量,小巧的一个,很轻,又很有存在感。里面装的是陆廷开的药。
除了刚才一开始有些意外,他很快就理解了。
陆廷是把他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同学也当成那群哥们那样对待了。
对于一根辣条都得掰两半吃的高中住宿生活。这些都是硬通货啊,硬通货。
该说他还挺够意思的吗?
但他心里知道,陆廷其人本身就是这样热心助人的好性格。
这时门口忽然一声大嗓门的呼喊。
“廷——你回来了——”
严墨一下子回过神。
座位上的少年很快冷淡着脸重新转身回去。伴随着一群高中男生吵吵闹闹的声音,那几个大男生从他身边走过。陆廷被围在中间,脑袋和后脖子被人趁乱揉了好几下。
“来,保护费。”他同桌自助扒拉起陆廷书包拿充电宝。
“个牲畜……”陆廷一边抄答案一边骂骂咧咧。
另一人的声音:“老八到底往他书包里塞了多少充电宝啊?……”
“你怎么不说他,他把女朋友的充电宝也塞进来了!”
最后是陆廷:“哎,哎哎!那面包是你的吗你就拿!?”
“……”
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之中,就听有人敲了敲后门。
“12班班长在吗?”
陆廷的脑袋艰难地从一堆人里抬起来:“在——”
“教务处通知各班班长早读后到四楼会议室开个会,带日志,要签到。”
“知道了。”
那人走后,陆廷一回头。
“班长~你是我男神~”
“班长大人~你这个面包是什么味道的呀……”
揶揄声一片。
一大早上,教室沉闷的空气中,只有后面这一角落吵吵闹闹的。
相隔一个座位之外,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两种氛围分别是班里的两个不同笑团体。严墨握笔的手支住额头,低头看面前一本习题,乍看之下在认真想题。
一切如常。只有还剩几分绯红未消退的脸色彰显刚才他内心有多惊涛骇浪。
“疯了。”
严墨盯着眼前的习题册,低低骂了一句。
他心思飘忽,此刻眼睛里却半分映不进去密密麻麻的题目。
只不过是站旁边问道题而已。
人的心率还能飙升到那种程度的么?
荒唐到有点不真实感。
脸是热的,还有耳朵也是……不怪陆廷觉得他发烧了。严墨自己看自己都有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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