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礼貌道:“我家老板找您确实有点儿事,方便上个车吗。”
“不方便。”夏衾冷道。
“可能有点儿不太行。”司机先礼后兵:“您还是现在自己上来吧,一会儿就保不准了。”
夏衾:“……”
那你问个屁。
夏衾上了车,车厢内的冷气席卷而来,他打了个颤,抬眼望去,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眼尾已经有了细纹,坐的松弛散漫。
这就是他第一次看到谢敬的场景。
谢星澜和他父亲其实长得不像,要说的话,他其实更像林鸢。
唯一有点儿相似的,可能是身上不笑时的那股气场,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夏衾刚坐下,谢敬就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谢敬从身侧拿了一封文件封出来,递给夏衾。
他对外人时,十分的体面,夏衾光是看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他位高权重,深不可测。完全想不出他在家里和谢星澜打架的样子。
文件封薄薄的,夏衾迟疑了一下,拆开来看。
一打开,数十张照片掉在座位上,全都是他和谢星澜的偷拍。
放学的、散步的、回家的,甚至还有两张在阳台上接吻的也被拍到了。
他都不想去猜是谁,福至心灵一般,脑海中最想忘掉的,蒋知时那傻逼的一瞥就这么冒了出来。
除了他,夏衾真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无聊,专门找私家侦探来跟踪他。
夏衾垂眸,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然后一张一张的收起来。
他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谢敬对他的冷静感到意外,同时在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假思索的厌恶。
他依然维持着体面的态度,讽刺道:“带着我儿子搞同性恋,你是觉得很光荣吗。”
谢敬懒得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多说,用一种常年发号施令的口气,居高临下道:“分手。马上给我离开谢星澜。”
第66章 代价
“分手”两个字,夏衾跟谢星澜之间很少提起。
仿佛这是一个特别晦气的词语一样,就连假模假样打闹的时候,谢星澜也从来不说。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唯独对这事儿忌讳莫深。
第一次正儿八经,听到这个词这么严肃的摊开在他眼前。
是从谢敬的嘴里。
说实话,夏衾并不意外。
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是高三上学期谢星澜生日的时候,他沿着小区一栋楼一栋楼的找,最后在私立医院里面找到浑身是伤的男生。
护士轻飘飘一句父子俩打架弄得。
打架?
谢星澜才多大,也就刚刚成年。
这叫打架吗?这不是家暴吗?
夏衾忽然之间觉得非常搞笑,因为他很想要问谢敬一句。
当人老子当成这样,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跟谢星澜分手?你配吗?
不过坐在人车上,看着那司机多半也是谢敬的人,一打二有难度。
夏衾还是很有礼貌的吞下了一万句脏话,心平气和道:“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如果只有这个的话,恕我无法奉陪。”
夏衾伸手开门,车门被锁住了。
他愣了一下,又转过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谢敬的神情已经冷下来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听吗。”
“听了,不分,然后呢?”夏衾勾住一个笑,冷的非常:“谢叔叔,棒打鸳鸯没干过,电视剧总看过吧。要我跟你儿子分手,至少甩我五千万,让我看得到诚意才行呢,不是吗。”
夏衾这番话说的极为阴阳怪气,有点儿情商的人都听得出他压根不是为了钱。
不为钱,那就是真爱了。
谢敬想到“真爱”两个字,甚至觉得有些戏谑。
坐到他这个位置,爱不爱的已经不重要了,“真爱”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谢敬点了跟雪茄,慢条斯理的用捅针塞了沉香条进去,他动作很娴熟,像是重复了几万次。
夏衾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何况是二手烟,他想开窗。蓦地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谢敬,不是人人都会像谢星澜一样无条件的迁就他。
想到这儿,夏衾陡然生出几分恨意来。
这个人竟然逼他和谢星澜分手!
“我今天只给你带一句话,跟谢星澜分手,多的我就不说了。”谢敬道:“我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是什么德行。越让你们分开,你们越觉得自己是真爱。好像全世界都是要拆散你们的反派似的。”
夏衾冷笑了一声,逆反起来了。
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教谁呢,多吃两年盐巴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少爷最烦装逼的人。
谢敬不是看不出夏衾无所谓的态度,年轻人总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吃点儿苦头,撞到南墙才知道后悔。
他声音浑厚低沉,轻描淡写的威胁:“你母亲是夏妍吧。”
冷不丁,夏衾抬起头,神情全然变了。
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几乎化作利剑。
“你敢动她试试。”
小狼崽似的,还知道护着人。
谢敬笑了声:“法治社会,我就算手眼通天,在这儿办事儿。”
谢敬点了点脚下这片天子土地,道:“犯不着。”
他摁了下夏衾的肩膀,像个普通鼓励年轻人的长辈:“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都很漂亮。”
“我只是很好奇,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谢敬玩味的勾起嘴角:“大家应该都挺想看到——有个杀人犯丈夫,又有个同性恋儿子——她在镜头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吧。”
“我很期待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到底能坚贞到什么程度。”
“咔哒”一声,车门终于可以打开了。
夏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明明外面太阳很大,他却像是被迎头泼了一桶冰水,浑身上下透心凉。
“嗡嗡”一声震动,是夏妍给自己发消息。
她刚复出参演了一部电影,这几天上映,有红毯首秀的点映礼。
夏妍多年不在镜头前出现,竟有几分紧张,朋友给她选了几身礼服,她总担心自己人到中年身材走样,穿着不好看。
一张一张的发给夏衾,夏妍的语音过来。
他手心发汗的点开,是夏妍雀跃的声音:
“衾衾,你帮妈妈看看哪套好看呀?”
“你叔叔说我穿哪套都好看,一点儿都不走心,肯定是哄我开心的。”
“绿色的怎么样呀,我这个年纪穿观众会不会说我装嫩啊?”
“哎呀……真是,好多年没参加这种首映礼了,你说我的粉丝还记不记得我啊……”
“妈妈跟你说呀,这部电影真的拍的蛮好的,好期待观众的评价……”
……
“砰”的一声。
不知道何时,夏衾的手臂脱了力。
手机猛地摔在水泥地上,等他回过神,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形状的裂纹。
……真是个不好的兆头。
-
回到家,夏衾感觉自己非常疲惫,比刷了十张试卷还疲惫,比看了两天两夜的书还疲惫。
到了这个属于他和谢星澜“家”的地方——哪怕只是租的,精神也在一瞬间松懈下来。
夏衾倒头就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眼皮已经上下打架了,但是脑子里却乱的像一锅烧开的粥。这种明明很想睡却还是清醒的状态非常要命,五分钟不到夏衾就已经烦躁的想要杀人。
他坐起来,又去衣柜里翻了几件谢星澜的外套,然后连被子带人把自己暴躁的裹起来。
没一会儿,夏衾在那股无花果味道的安抚下,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呼吸不顺畅,憋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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