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宵见识到了,原来彻底放弃自我而沉迷于感情的人,下场会是这般糟糕。他不为这样的宋月辉感到惋惜,反而忍不住不厚道地生出几分庆幸,为自己年少时再喜欢盛昱也没有无底线地贪恋盛昱的大手笔去接受所谓的捷径。
“你怎么样?”宋月辉问,“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路春宵先是回答“没有,谢谢”,而后明确拒绝道:“不过抱歉,我不会帮你去说服盛昱。”
“可是我帮过你!”宋月辉几乎是脱口而出,企图把当初盛国成托他叔叔办事的功劳揽在自个儿身上,并以此进行道德绑架,“你,你就当还我一次。”
还。
是该还清楚,但不是还给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路春宵说:“你和盛昱一家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方便掺和。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系盛昱。至于盛昱来不来,来了怎么做,和我没关系。”
在宋月辉暗了又明的眼神之中,路春宵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他知晓自己的话宋月辉不一定会听,便壮着胆子搬出盛国成:“盛叔叔和我爸是朋友,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帮我找关系上学。既然当初他可以为了我入学的事情找你叔叔,现在也可以再找一次。”
宋月辉当即滞住,完全没看出来外表温和无害的路春宵,可以同样温和地掐住别人的七寸。
他倒是不明白路春宵是经受过什么,自保之意居然如此坚定。
路春宵是当着宋月辉的面儿打语音电话给盛昱的。盛昱接得很快,语气里带有些许不可置信,直问:“我还没到家,怎么了吗?”
听着盛昱的声音,联想到刚才宋月辉的那些话,路春宵一时有些噎住。他抬头对上宋月辉的眼睛,缓声说:“宋月辉来找我了。”
“宋月辉”三个字一出,盛昱语调瞬间沉了下来。他没说更多,只说:“我现在回去,十分钟。”
路春宵“嗯”了一声,告知咖啡厅的位置后挂断了电话。
等待盛昱的十分钟里,宋月辉没有继续谈起过往。
十分钟因此变得漫长起来,长到路春宵开始思考起是否要将那些残留的疑惑向盛昱了解个清楚。有关盛昱的隐瞒,还有六年前盛国成带来的监控视频。
可一旦知道的多了,总容易引发改变。路春宵不打算就此有任何改变。他大可以装作不知情,让真相继续埋在过去……
宋月辉似乎看出他在想有关盛昱的事情,在他抬起手机看时间时,宋月辉倏地问:“如果盛昱对你有那个意思,你要考虑接受他吗?”
“不考虑。”
这个问题从宋月辉这个没有边界的第三者口中问出实属怪异,路春宵不禁多问了句:“你不会是觉得他可怜,想劝我考虑一下吧?”
宋月辉扶了扶眼镜,直言:“我不觉得他可怜。相反,我想劝你别考虑。盛昱跟他爸妈一样,爱不了别人,只会爱自己。他都能想尽办法害他爸,还能真心对谁。喜欢他就是白白浪费感情。”
路春宵听出宋月辉是在借着劝自己的由头表达他对盛昱一家子的怨念,尤其盛国成。他不置可否,但也由此回忆起来林双双当初与盛昱分手后打来的电话。
林双双说盛昱是一块只吸收爱意的精美海绵。评价倒是出奇地类似。
盛昱果然十分钟就回来了。
路春宵看见他从远处向咖啡厅走近,起身对宋月辉说:“他到了,我要回去了。”
宋月辉咬住嘴唇点了点头,待路春宵走了几步,他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春宵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头。他径直往前走,心里想到一句很通俗的话劝诫自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路春宵与盛昱在咖啡厅门口正面对上,可以明显看出盛昱是从停车场跑过来的,气息都没喘匀。见到路春宵,他脸色不是很好,开口就说:“抱歉。”
路春宵觉得无奈,自从他和盛昱重遇以来,盛昱表达过不止一次歉意,但没有一次是他想听的,也听不进心里去。
现在又是抱歉什么,抱歉让宋月辉找到他来?抱歉当年把对宋月辉和盛国成的恨意转接了一部分到他身上?抑或是抱歉瞒着他那么久?
路春宵倒是想问他,对同性恋这么鄙视的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在我生日那天愿意与我接吻的,又是如何能对着我的身体跟我做得下去爱的。你是真的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感情足够你忍耐,还是说那也是你从心理上报复你父亲的方式啊。
尘封多年的痛苦沿着倒刺的伤口往外“滋滋”吹着凉风。大庭广众之下,路春宵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说什么。他瞧了一眼盛昱,冷漠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路春宵怕被盛昱从后面盯着背影,从而发现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便把右手插进口袋里,好像自己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手一进去,路春宵又快速伸了出来。
他忘了,口袋里放着已经被捏出褶皱的红包。盛昱给的红包,里面装有不少心意。
第四十九章
盛昱后来如何处理他与宋月辉的事情,盛昱没有说,路春宵也没有问。
周日一整天,路春宵心里都毛毛的。他既希望盛昱主动告知,又希望盛昱千万不要打电话来讲,好像这样就能继续相安无事。
虚伪的相安无事蔓延到了隔周的星期三,路春宵带着小组里的几个人按照原定安排一同过去科技公司开会,顺便与宣传片拍摄团队的导演碰面。
到了会议室,多日未见的盛昱果然如此前积极参与那般出现在了现场。
短暂打过招呼,由于甲方坐在同一排,路春宵自然地坐到了对面。他选了个正对着Barbara的位置。
赵大海不想面对盛总,快步到路春宵的另一边落了座。站在他们后面的陈湄心中一顿,有心去边上坐,不想她慢了一拍,让组里的文案姐姐先带着笑意占了位子。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坐在路春宵旁边,即盛昱的正对面。
落座后,陈湄不禁感慨,上大学的时候怕被点名不想坐前排,得赶紧到班级抢座位,怎么工作了还得搞这套。而且她也没搞懂路春宵今天为何没像以往那样“善解人意”地主动坐在他们都不想对着的上司面前,作为乙方的负责人,他今儿倒是有点儿像在刻意避开什么。
众人就项目内容商讨时,陈湄的视线始终不敢直接落在盛昱身上,生怕跟盛总尴尬对视。不过偶尔几回不经意地扫过去,她又发现大可以放心,因为盛总莫名总是看向路组长那边。
开会讨论的时候看路春宵是正常,但问题是聊完项目方案、等待导演过来的空闲间隙,盛昱的目光似乎仍是时不时落在路春宵身上。
路春宵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不在意,一直记录着商讨出来的要调整的问题。即便是等人的时间,他也没有要与盛总这位老同学有所寒暄的意思,而是扭过头与赵大海低声讨论执行操作上的事宜。
众人等了有五分钟左右,助理喊技术人员过来先调投屏机器,同时听从盛昱的安排去拿了壶新煮好的咖啡给大家桌上的杯子添补。
咖啡刚一拿来,盛昱就开口问:“看你们喝的都不多,是不习惯吗?要不要换一种?”
正在和赵大海讨论的路春宵此刻终于看向盛昱,见他看着自己,便回绝道:“不用了,不渴。谢谢盛总。”然后等助理添完咖啡,他又凑过去与赵大海继续刚刚的话题。
这种路春宵与他人距离较近地交头接耳的场面看得盛昱双眼像淬了剧毒,他恨不得上前拽开路春宵,告诉他工作就正儿八经工作,何必靠那个男的那么近!
可偏偏盛昱此刻没有正当理由及身份去阻止,甚至作为甲方,他按理还该欣喜于人家如此认真负责。因而除了眼睁睁看着,他做不得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导演打电话来表达歉意,说是在路上堵车太严重,估计还得多个一刻钟才能到。
闻言,盛昱与Barbara说了几句。Barbara向大家提出宣传片商讨开始之前都先歇会儿,正好上周双方在宣传片的进度问题上还留有些矛盾点,赵大海和甲方的执行人员可以趁这个时间单独聊聊,省得回去以后在线上又一句两句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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