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床前背对着他的椅子上闻炀突然出声。
季苍兰下意识想坐起来,双臂稍稍蹭过床面,带起“铛铛琅琅”,碰着铁圈的脆响。他抬起手沉默地看了眼,没有很惊讶地出声:“你现在是要玩囚禁那一招吗?”
“毕竟季sir像条泥鳅一样,”闻炀捏着酒杯的手臂抵在扶手上,没动目光,醇厚的液体滑过喉间,嗓音被侵蚀地低哑,齿间贴着下唇,“不看牢一点,一不小心就被你跑掉了。”
季苍兰缩了下脚,脚踝上也左右束缚了两个铁环。
他刚一动起来,陷在沙发上的人影随之一动。
床垫塌陷下去一角,长臂被撑在脸侧,闻炀的目光低在阴影里,循着透亮的眼瞳和他对视。
“但其实没多大意义,”季苍兰仰着削尖的下巴和他对视,淡然开口:“我儿子被接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跑不掉了。”
闻炀神色晦暗,身子往下压了压,唇虚虚抬在他唇前,快要贴上的时候开口:“就那么爱他?孩子可以再生,你的命可只有一条。”
“不能生了,”季苍兰微一仰头,嘴唇吻了上去,露出一个很看的笑:“我把子宫拿掉了。”
“你下辈子都别想Echo会回来了。”
闻炀反应不大,只是问:“谁的?”
“Saffron.”季苍兰信口拈来,Saffron现在是F国安全局高层,闻炀还不能轻举妄动。
“哦——”闻炀想了想,印象里有一张普通的脸,收回手直了腰,坐在床边,简单评价:“那个大饼脸。”
他一歪头,舔着唇笑起来:“不过呢,你撒的慌太多了,我对这点存疑。”
“我让很多人去查到底是谁,但是什么也查不到。你知道查不到一个人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吗?”
“要么这个人不存在,要么这个人死了。”
“可是他一定存在,不然季涵是哪里来的呢?”他又想不通,眼神闪着,忽然问他:“总不会是一夜情?”
季苍兰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闻炀在此刻变得如此执拗,他甚至可以再做一遍亲子鉴定去慎重确认。
可闻炀就是捏准了那个结果,这让季苍兰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觉得他想要的好像就是那个否认的结果。
说着,闻炀目光一动,墙上的电视光点闪烁着,映出目之所及的床头摆着的一把手枪。
他眼皮一跳,和收回视线的闻炀对视了一眼,看出他在黑暗中有一个把玩手指的动作,似乎是在转一个圆环。
注意到他的变化,闻炀不急不躁地翘起腿,侧脸扫向电视的方向:“不仔细看看吗?那个U盘里的东西。”
季苍兰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吞咽的声音。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手指的方向。
闻炀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电视里av一样的画面,拇指在戒圈上轻轻一动,银色的戒环滑到掌心。
拇指和食指捏着合二为一的戒圈,竖着在眼前看了几眼,他才出声:“我还在想你会藏到哪里去,你家我都快叫人拆了,没想到一直带在身上。”
“什么时候藏起来的?还是一直在你枪里?”闻炀嘴角带着笑:“季苍兰你知道吗?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爱我。”
“为什么要否认?”
季苍兰没吭声,他继续说下去:“你真以为Siren能帮你?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不光是我弟弟,还是我小妈啊?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上不了我的船,不过是papa也知道Siren在家很无聊,让我放他上船来玩一玩。 ”
季苍兰觉得他们父子俩可能都低估了Siren的本事。
闻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亲弟弟的脸,嘲笑Siren的不自量力:“Siren没脑子,你还不知道吗?早期的战后储备早已经被人卖空了,你觉得我卖的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我是帮papa走私线的。”
他拍拍季苍兰瘦白的脸,笑了笑:“其实六年前我也不用进去,papa已经安排好了人。只要我愿意,“希尼柯夫”就不叫Elie·Wen,会换成一个叫Tony还是Jonny的欧洲人。”
“不过嘛,”闻炀压下身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气息很缠绵地吻又落到脸颊的那颗痣上,眼尾的痣,最终停在额头,“你抓到我的时候那么开心,我又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呢?”
“不要哭,怎么又要哭了?”
“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为什么总想逃走呢?”
“你要去找他吗?然后又像之前一样把我留在那里?”
季苍兰在此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皱起眉来,奇怪地问:“闻炀,你在跟谁说话?”
闻炀却不回答,兀自说:“季sir你真是把我吃准了,papa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能说谎的,说谎的都是坏孩子。现在我好不容易撒一次,说我不爱你,还被你轻而易举地拆穿了。”
“知道我爱你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还是感到荣幸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试图用看似轻蔑的语气掩盖住心里的气急败坏。冰冷的手背在季苍兰脸颊上缓缓划过,蛇一样盘踞的感觉,让人心里发冷。
季苍兰撇开脸,甩开他黏在手上的手,瞪着他冷声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闻炀手已经按到了他脖颈,五指没有用力,却做了个合握的动作,“你所谓的爱是什么呢?爱我,然后亲手把我铐上?还是让我在里面待了五年,一次都不来看我?”
“你告诉我,我能以什么理由去看你?”季苍兰仰了脖颈,试图摆脱脖颈渐渐增加的压迫感,“我为什么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违法了吗?”
他嗤笑了一声,评价:“季sir你真适合当警察,这么理智。”
紧接着,闻炀又像自言自语的样子,说了句:“掐死的话对这具身体的伤害是最小的,用药器官会变黑,用枪会留下伤口,我看到的话会伤心的。”
“小美人鱼的王子要永远留在他身边了。”他笑了一声,语气很轻,轻到如果不是看到他唇角翘起,根本不会发现他笑了。
“闭嘴!”闻炀突然情绪变得很激动,朝黑暗中的一角低喝了一声:“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滚!”
“我叫你们闭嘴!”他陡然一松手,从床上走过去,一把关了房门后才重新坐了回来。
“Elie你——”
季苍兰如梦初醒。
他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问:“你那一个月去哪里了?你的保镖告诉我你出去谈生意了。”
话音刚落,心中的疑问如涨潮,愈发翻涌:“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找到理由假释,为什么选择现在出来?不是更前面,或者再晚一点?”
“别叫我这个名字!”闻炀有点失控地捏住他的下巴,眼神有点失焦,“我叫闻炀!”
“别说话!太吵了,”他身上有点发抖,一只手用力捶了下太阳穴,“我知道钥匙,我会拿到钥匙的,现在让我和他单独待着!”
“全都滚出去!不要来烦我!”
掐着脖子的手不受控制地用了力,拇指抵在喉头,迫使他喉间发痒,鼓着脸颊咳了起来,像条鼓起的河豚。
季苍兰在钳制下努力出声:“闻炀!闻炀你冷静一点。”
闻炀粗重地喘息了几声,手有点哆嗦地从怀里拿出药盒,生嚼了三粒药进去,闭了闭眼睛,很快恢复沉寂。
“你吃的是什么药?”季苍兰乘胜追击地问。
闻炀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让我跟符佟打个电话,”他语气强硬,“我要跟符佟说话。”
闻炀横过来一眼,季苍兰扯了扯手上的铁链,说:“我不会逃跑的。”
静静思考了一分钟,季苍兰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良久后,闻炀才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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