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42)

　　说是这般说，最后的结局，其实陈眠自己也拿不准。

　　晓旭跟沈君华耗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结果，难道他和沈离初最后也要变成这样吗？

　　一瞬想到那时时刻刻烙在身上的如深渊般的黑色眼睛，陈眠便不可抑制地颤抖。

　　他怕沈离初，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怕。

　　不敢按照这样的结局设想自己的人生，索性不想，留下些微的希望，不让自己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当中，同时心底又清楚，他和沈离初恐怕只是晓旭和沈君华的另一版写照。

　　晓旭自然看出陈眠的心思，却毫无立场劝慰。

　　这么多年过去，沈君华不择手段，甚至将陈眠带出福利院，过到自己名下，逼他留在身边。

　　陈眠曾问过晓旭，沈君华爱不爱他。

　　可能、大概、也许是爱的。

　　不然沈君华跟他纠缠如此之深到底为的什么？

　　他身边来往无数衣香鬓影，何至于留个不算绝艳的男人在身边？

　　可若是爱，为何又让人痛苦发疯？

　　沈离初和陈眠已见当年雏形。

　　一个失败的父亲教导出一个失败的儿子。

　　这种偏执刻在基因里，无法改变。

　　沈君华娶妻生子，照样在背地养着他、囚着他，可能沈离初最后也要找个女人结婚，但不会因此放过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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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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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烬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第二天中午醒。

　　醒后得知沈离初那几下没伤及内脏，再躺个四、五天就可以出院。

　　在护士的帮助下，萧烬半坐起身，偶尔扯到伤口，撕着冷气。

　　喝水，排泄，吃饭，期间病房冷清。

　　萧烬倒是习惯，吸一管柠檬水，想着陈眠现在在哪。

　　转了三圈手机，脑海里找不到人问，于是决定直接打陈眠电话，忙音持续了一分钟，没人接，萧烬又打了四、五遍，依然没人。

　　妈的，沈离初不会把人绑起来了吧？

　　又忖道，这会儿沈离初应该没空管陈眠。

　　监控录像在，证据清晰，是沈离初先打的人，也是沈离初先往他肚子里捅的刀。

　　沈君华忙着和萧池渊谈判，沈离初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得被股东和沈君华连番轰几天，抽不出时间。

　　手抚上腹，玻璃刺开皮肉的瞬间历历在目。

　　萧烬面无表情地咬紧吸管。

　　他不后悔。

　　虽然疼了点，但还能忍耐。

　　能躲开的伤，他不躲，故意挨这几下，就是要沈、萧两家压压沈离初。

　　萧烬那时真以为得死了，不成想还只是个皮肉伤。一瞬间小后悔，不过看到陈眠对沈离初的态度，什么情绪也没有了，那痛和伤变得无足轻重。

　　陈眠不是他萧烬的，也不能是沈离初的。

　　被陈眠讨厌，好过被陈眠恐惧。

　　在陈眠眼里，沈离初是个疯子，他萧烬是疯子刀下的受害者。

　　得不到陈眠的愧疚，也能得到一些同情。

　　可惜沈离初什么也没有。

　　输赢不一定，但他怎么也不亏。

　　萧烬想着，嘴角划开一丝笑。

　　手机叮一声，弹出消息。

　　低头看，笑容僵在唇畔，萧烬不耐烦地吐出口浊气。

　　萧池渊发来的，说他亲妈，何胜，回A市了。

　　快速扒完饭，刚好病房门开，有人进来。

　　萧烬没抬眼，以为是护士，随口命令。

　　“叫人给我拿台电脑来。”

　　没有回答，一抬头，发现是提着果篮的Mineo。

　　萧烬蹙眉：“干什么？”

　　Mineo走到床头，放下果篮，抽张凳子坐好。

　　“一个人这么可怜，过来看看你。”

　　萧烬正好嘴痒，向他要根烟，拢着手点燃，松驰地抽了口，烟雾缭绕，熏白半张脸。

　　Mineo握拳咳一声，进入正题：“跟我说说呗。”

　　“说什么说，回家睡个两天，圈子里就传开了，别他妈烦我。”

　　Mineo熟练剥开橘子，一瓣塞嘴里，一瓣喂给萧烬。

　　“我听说是因为陈眠，你们打起来了。”

　　萧烬很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打算承认，也没否定。

　　“你说是就是吧。”

　　男人大脑充血和三岁小孩没区别。

　　为了个窝囊废跟沈家闹成这样，丟萧烬的脸，萧烬不太想跟外人说，无所谓炫耀。

　　“那我就当是了。”Mineo轻易下结论，脱口而出，“为爱受伤，没什么好丢人的。”

　　萧烬被烟呛到，捂腹凶咳，扯到伤口，疼得他拿不稳烟。

　　“你他妈说什么？”

　　Mineo继续吃橘子。

　　“为爱受伤啊。”

　　“我那是——”

　　“是什么？”

　　Mineo迅速接话。

　　萧烬神色僵硬。

　　“我现在不喜欢沈离初。”

　　“我知道，你喜欢陈眠。”

　　“我也不喜欢他。”

　　萧烬夹好烟，往喝剩的柠檬水里敲两下烟灰。

　　“你不喜欢他……”Mineo瞟萧烬腹上的伤，“你心甘情愿？”

　　昨天在酒吧闹完事，被揪去警局挨巴掌，又找他搞定梦云轩的保安，不知大半夜去哪里鬼混，再听到消息，便是跟沈离初干架进医院，还是因为个情儿。

　　Mineo前后联系一下就想通了。

　　萧烬比他想象中要陷得快，陷得深。

　　“不关你事。”

　　嘴硬的男高干脆不与他对视，烟抽得一口比一口快。

　　Mineo笑笑。

　　“你对陈眠什么感觉，你自己心里得清楚。”

　　萧烬手一顿。

　　Mineo站起，看了下表。

　　“好好养伤，期间想一想自己到底要什么。”

　　萧烬没答，等门关了，依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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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何胜来病房。

　　一进门，什么也没问，看到萧烬在打游戏，兜头一巴掌下来。

　　萧烬脸上有伤，很疼，一声不吭，微微侧过脸，顶了下腮，眼也不抬，不耐烦地自言自语。

　　“真扫兴。”

　　何胜不坐，居高临下地睨他。

　　“你没死，我更扫兴。”

　　萧烬无动于衷，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抱歉啊，老子命硬。”

　　何胜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摔在萧烬面前：“这几天背下来，池渊已经跟沈家谈好，那项目他愿意让给我们，下周开新闻发布会，你上去做个说明。”

　　萧烬不舍得给一眼，对那份资料视若无睹。

　　“我知道最近政府有个项目握在沈离初手里，你们几个人玩不过他，被他抢了，现在他有了把柄，还是我递给你们的。”他两手交握，往后脑勺一抱，悠哉躺着床，“让我给你们做好人，得。讲条件。”

　　“你凭什么——”

　　“那我到时候会让舆论知道，其实萧二绑架了沈公子的小心肝，甚至强奸了他，沈公子救人心切、为爱痴狂才对我动手。如果你想封我嘴，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何胜鄙夷：“你把你想太高了。”

　　“我当初一个人在美国五年，你接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萧烬嘲讽，“你嫌我废物，不如萧池渊，后来你发现，萧家那帮子亲戚全是饭桶，还不如我，见我在美国有点成绩，意图笼络我，让我扶持萧池渊。”

　　何胜沉默，倒是没否认。

　　“你答应我一件事，不是什么难事，我也答应，好好当个萧家二少，不惹麻烦。”

　　“我不信你。”

　　何胜自然清楚萧烬恨他，更不可能愿意替萧家擦屁股。

　　她对萧烬严格，吹毛求疵，普通母子于她和萧烬来说都是奢侈，阶级分明的上下辈，说是陌生人，更像仇家，打骂常有，住进医院的次数不少，优秀的萧池渊成为他深恶痛绝的榜样。

　　萧烬恨她至极，十二岁往她常喝的酒里下毒，若不是监控发现，何胜已经死了，萧烬在朋友的帮助下独自逃亡异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