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躲我(6)
江遇之擦了擦嘴,看着还在吃的高宁,问道:“如果那个主唱拒绝见你,不接你电话,你要怎么办?”
高宁饭还没咽下去就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江遇之起身走动,道:“我是说如果,大哥你听不听得懂人话的?”
高宁想了一会儿:“总得先弄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吧,然后对症下药,解决问题。”
江遇之回头看他,随意问道:“你要怎么弄明白?”
“吾日三省吾身?”他反应出不对来,“你不是谈过一次恋爱吗,这你还要问我这只菜鸟?”
江遇之鄙夷道:“什么叫问你,我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打个预防针。”
高宁撇了撇嘴,一边收拾外卖盒一边道:“得,俺谢谢您。”
看他出去,江遇之在那琢磨许久,发了条朋友圈,屏蔽了高宁:一,长得丑;二,不够有钱;三,没爱心;四,可能有点懒;五,可能有点蠢;六,……九,允许你不充;十,请客观评价我,绝不提刀见。
很快就有了第一条评论:“相信我,江哥,你绝对不丑,严肃脸!”
江遇之看了,在心中默默划掉了第一条。
江清风从卧室出来倒水喝,把手机丢给了江母:“妈,你看哥的朋友圈,是不是有猫腻?”
江母放下手中的十字绣,看手机。
江清风倒完水在她旁边坐下,江母把手机还了过去,道:“你跟他说,他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单身。”
江清风“噗”地一笑,一边打字一边道:“妈,我哥和海粟哥现在到底是什么程度啊?”
江母反问道:“你和海粟相亲的时候你哥不也在吗,你觉得这两个人关系如何?”
江清风回忆了一下:“他们俩就很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啊。”
江母提示:“请回想细节。”
江清风就把那天的情况如实说了,江母一脸平静地听完,微微一笑,道:“你没看出海粟他在避开与你哥有关的话题吗?”
“哈?”江清风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啊,我的妈。”
江母换了一种颜色的线,低头穿针,道:“如果一件事情过去了,事后说起的反应该是心如止水,可海粟避而不谈,那就是十有八九没过去,知道吗?”
江清风似懂非懂,点头“哦”了一声,江母接着道:“既然没过去,何不继续下去?反正你哥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江清风附和道:“我也是。”
江母抬头看她:“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人生导师规划规划即将来临的大学四年?”
江清风好像听懂了,目瞪口呆:“妈,你段位真高。”
江母宠辱不惊,江清风又问:“那我具体说些什么?”
“当然是问问他一个人在外求学的日子,从中吸取人生经验。”江母见江清风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心地提醒道,“清宝,他们分开的这些年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沟壑,你懂?”
“好像懂了,”江清风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脑袋上好像挂了条刺了奋斗二字的额带,随风飞扬,“了解海粟哥的过去,抓紧海粟哥的现在,期待海粟哥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哥!”
“大体是这么个意思。”
江遇之一下午工作都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朋友圈的事儿,一有空就点进微信看评论,瞧来瞧去也找不到一条有用的。
下班的最后一刻,有了一条新评论:“你再这样就是不够爱我!!!”
莫名其妙,江遇之却好像摸出了一点儿道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便回复了一句:“如果一个人时时刻刻不想见你怎么办?”
前台小姑娘收到这条回复的时候实在是一脸懵逼,她来回看了两遍,惊呼看岔,评错人了,再给她一张脸她也不会这样对老板说话啊……可老板回复得这么快……她做出难办的表情,慢吞吞敲了几个字:“到那个人眼前多晃晃,让那个人习惯你?”
“咦,终于有个聪明人了。”江遇之觉得这建议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底,他去洗了把脸,一身清爽地下班了。
江遇之只谈过一次恋爱,说不上多么刻苦铭心,就是和许多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大部分时候都是甜的。
他第一次见到方海粟,就背着人去了宿舍,平时他可能没这么好心,可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大概就是不一样的。
也许就是因为那次帮忙,方海粟对他格外亲一些。一般江遇之不去上课,他就帮忙答到,江遇之英语不行,他就帮忙抓四六级,江遇之考试前临时抱佛脚,他就帮忙划重点,甚至江遇之懒得不想晒被子,他也能帮人挂阳台上。
一个开车的功夫就想到这么多琐碎的事情,江遇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底有点虚,总觉得过去接受方海粟这么多帮助,有些过于心安理得了。可他又不妥协地想,还是以前好。
自重逢那天起,他这大半个月一门心思都扑在方海粟身上,思来想去,目的早就明了,说到底就是想复合。五年之内,见过的人和风景也不少,可总掀不起波澜,恐怕也是因为曾经的太好,每遇一个,对比一下,落差明显,不愿将就。那种好,哪怕只是偶尔想起,都能感叹个天气真他妈合心意。
人嘛,总是失去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过什么。
包厢中飘着淡淡的香味,方海粟点完菜,服务员便拿着菜单出去了。
方母看了一眼四周,道:“在哪儿吃不是吃,我还想给你多做一餐饭呢。”
方海粟眯了眯眼,笑了下,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不辛苦妈了,这里环境好,离机场也近,到时候吃完饭我直接送你们过去。”
方父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一看便是个寡言的人,他终究没将沉默进行到底,道:“自己在外,注意身体。”
“嗯。”方海粟笑笑没多说,方母面上无所现,心里却是叹了声气。
七点半的飞机,延了一个多小时,等方海粟送走父母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开门黑漆漆一片,只窗户处透了点稀疏月光进来,方海粟瞧着地板上那丁点儿月光顿了下,没开灯,换了鞋就慢吞吞过去直接趴在了沙发上。
江遇之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震了好一会儿,方海粟才反应过来,他不想动,脑袋埋在靠枕上,闭眼就接上了电话。
江遇之没听到那边有声音,疑惑地“喂”了好几声。
“粟粟?在吗?怎么不说话?粟粟?”
方海粟眼皮动了动,耳边只有这声音。
江遇之拿远了点手机:“奇怪,通了呀,我听筒坏了?”他自言自语了小半会儿,还拍了拍手机,“粟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手机没坏吧?”
方海粟听他嘀咕了半晌,下意识扯了扯嘴角,最终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诶!终于连上信号了,”江遇之声音突然鲜活起来,“刚才怎么回事儿?”
方海粟懒得理他:“有事?”
江遇之:“你怎么声音闷闷的?感冒了?”
方海粟动了动身体,侧躺在沙发上:“有事?”声音清亮了许多。
江遇之没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家里有没有感冒药?咳不咳嗽?感冒看着事小,也得放在心上,严重会引起肺炎,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了?要不,我买点药送过去吧……”
“我没感冒。”方海粟越听越不对头,连忙打断了他。
江遇之调了调空调温度,道:“我刚才问你你就应该这样告诉我。”
“……”方海粟捏了捏额角,“你下次不用打过来了。”
“我想见你!”江遇之急了,对方这一言不合挂电话的毛病到底该怎么治嘛,“就现在!”
方海粟睁开眼睛,声音冷淡了几分:“你发什么神经。”
江遇之觉得幸好没将真实目的说出来,那在方海粟眼里就可能不是发神经,而是直接判死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挺想你的,就算不看以前那些深层次关系,我们也应该是室友吧,五年不见的室友,想一想,见一见怎么了?搞得谁规定了脑子里有人犯法似的。”
这理都歪都轨道外了,方海粟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不要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陌路的这天,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放他妈的千秋大屁,矫不矫情。”
江遇之惊讶了:“你怎么还会说脏话了呢?”
“嘟嘟嘟……”回应他的是一连串节奏欢快的忙音。
与郁闷的江遇之不同,方海粟骂出那几个词,心情意外地好转了些,开灯去洗澡了。
怎么会说脏话了?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量变最终引起质变。方海粟自嘲地在心底默默回答。
“有人送了两箱东北土特产给我,我一个人吃不完,我家里人不爱吃,我没什么朋友,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又是不能浪费粮食,辗转反侧,想来想去……所以粟粟你要吗?”
江遇之敲了十分钟短信,按了发送。
08刷脸一
方海粟没收到那条短信,江遇之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的。他醒时看到手机提示灯一闪一闪,满心欢喜地以为收到了回复,点开却是欠费的信息,再看,昨晚上那条送特产的压根就没发出去。日个仙人板板,江遇之内心暗骂一声,充分发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精神,将信息截了个屏,从微信上发给方海粟,打下“欠费了”三个字,看了看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添了个委屈兮兮的颜文字,一气呵成。
等他洗漱完准备出门,看到放在玄关的特产,临时做了个决定,将其搬到了车上,这样粟粟要了的话他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等了一天,没有回复,江遇之都快把手机盯出花来了。
“咚咚咚。”车窗被敲响,江遇之抬头,是高宁。
他降下车窗,嫌弃道:“干嘛?”
高宁举了举手里的鱼竿和水桶,道:“开下后备箱。”
“你自己没车?”江遇之没动。
“喂,交情要不要这么塑料,”高宁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只能好声好气道,“我车没油了,送我去下正德广场呗,我约了人。”
江遇之也就是单纯发泄发泄刚才的怨气,发泄完之后就把后备箱打开了,高宁到后面走了一圈又回来:“不是,你这特产还没放家里去啊?”
江遇之倒忘了这事儿,又不想跟他实话实说,干脆打开后面车门:“都是新的?”
“新的,不脏。”高宁说完就把鱼竿和水桶放在了后面座位上,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刚关门就掏手机发信息。
江遇之瞥了一眼:“勾搭上了?”
高宁一边打字一边回他,脸上春光灿烂:“正在进行时,我约他钓鱼,今儿给人送鱼竿和桶去。”
想起自己后备箱那两箱孤苦伶仃、无枝可依的特产,江遇之内心“哧”了一声:“你车真没油?”
“你懂的。”高宁朝他挤眼神儿,那眉飞色舞在江遇之眼中就是油腻,“追人哪能没点儿套路。”
江遇之不舒坦:“我不想送你了。”
高宁立马劝住他这种危险的思想:“诶,你别啊,你忍心看你哥我再单身三十年?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啊?”
江遇之垂眼,觉得他确实好像有点儿可怜,最终还是将人送到了目的地。
高宁下车抛了个飞吻,一手拿竿一手提桶,往一身黑衣的主唱那边去,背影都透着一股牛逼哄哄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