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戌握住他近乎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打小运气就好,好得过了头,我把运气借给你,以后你也会是好运气的人了。”
许喃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陷入泥沼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绳,声音有些颤抖:“那你运气不就不好了。”
余戌闻言扬了扬眉,淡淡一笑:“我出生在富贵之家,这可不是普通的好运,分给了你,我们以后就做平凡的人,过普通人的日子,我觉得很幸运。”
“咚咚咚!”病房门被敲响。
余戌闻声回头,敲门的护士温声道:“许先生,该进手术室了。”
许喃下意识站起身,身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唇色发白。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谢谢。”余戌对护士说道。
护士笑笑,没在门口逗留,又转身去忙碌了。
余戌起身,帮许喃把衣服理了理,许喃抬头,刚想说话,面前的人就突然吻了下来,动作太突然,许喃吓了一跳。
不远就是手术室,门口时不时就有人经过,门还开着,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男人的手按在他的颈后,完全不给他后退的机会,余戌的吻很有个人风格,总是谦逊守礼,向来都很照顾许喃的感觉,还从来没有这样强势又霸道的时候。
许喃只觉得肺里的空气几乎要被榨干,只一会儿,许喃就被唇I舌间的缠I棉勾走了心神,无暇他顾,哪里还记得要提醒对方,他们现在是在医院,门没关,会被经过的人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许喃才晕晕乎乎地被放开,男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的胸膛都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I伏,不经意间响起布料摩I擦的声响。
粗粝的指腹划过脸颊,许喃用力地呼吸着,视线落在对方的衬衫上,这才发现,平日里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堪称精致的余教授,衬衫纽扣扣错了一颗,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
“你的衣服……”许喃抬头看向余戌,手里揪着那颗空置的纽扣,“扣错了。”
余戌淡淡嗯了一声,没去看自己的衣服:“走吧。”
“好。”许喃又看了眼那颗不被关心的纽扣,跟余戌并肩走出病房。
进手术室的道路显得很漫长,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心脏上,但其实也就几步路,许喃能感觉到,来往的人都会看向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许喃是吗?”手术室门口的护士问道。
“对。”许喃点头,浅浅呼出一口气。
“进来吧。”护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对许喃偏头示意,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掠而过,露出一个微笑。
许喃偏头,轻声道:“那……我进去了。”
余戌神色依旧,对着他微微颔首:“嗯。”
两人的手松开,许喃转身的瞬间,很轻地笑了下。
他总觉得余先生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安慰他的时候,总是会淡定地告诉他,不需要担心,还会把医生的手术案例拿出来分析给他听。
但没想到,他做手术,对方却比他还要紧张,甚至……没发现扣错纽扣的衬衫,还有进手术室前那几步路,同手同脚。
越想越觉得好笑,心里的惶恐不安出乎意料地陷入了平静。
换好手术服,进入手术室,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到位,许喃对着医生和护士鞠躬:“辛苦各位了。”
“客气。”福伦里医生是外籍,但时常在两个国家来回奔波,时间久了也会说几句中文,只是腔调不太自然。
植入人工耳蜗的手术,需要进行全麻,无影灯打在身上,许喃只觉得意识逐渐涣散,像是飘在云端,再以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是因为感觉到有人在推搡他,力道很大。
许喃费劲地睁开眼,脑袋昏沉沉的,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很沉重,又很轻,奇怪又矛盾的感觉。
穿戴白色衣服和帽子的人在他眼前晃动,许喃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医院的护士。
不止是护士,她的身后还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位许喃不用辨别也知道,这是男朋友,他的余先生。
护士回头说了什么,许喃不清楚,只借着模糊的光影看到男人点点头,护士就离开了病房。
许是麻醉还没消退的缘故,许喃感觉很累,哪怕只是睁着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觉得累,很想闭上眼睡觉。
然而眼睛才闭上,就感觉到坐在病床边的人捏了捏他的肩,许喃又勉强睁开眼,无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余戌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刚刚做完手术,青年的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脸色苍白,胸膛的起伏微弱,本就清瘦的人,现在单薄得像是一张白纸。
呼吸机上沾染上一点朦朦的雾气,这是生命体征的表现。
余戌垂眸,淡淡地笑了笑。
许喃看到对方的嘴在动,但他看不清说了什么。
那一整天,许喃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天余戌说了很久的话,说了很多。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许喃才有了清楚的意识。
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比前一天好了太多,也总算是能分辨眼前的人和事物。
“哥,你醒了?”
徐小岩从手术就一直等着,连晚上睡觉都是在附近的酒店,第二天天刚亮就又赶来了医院。
宁一俞也一样,本来想在医院陪床的,但病房只有一个陪护房间,怕影响许喃休息,他也没好让医院加陪护床,也去酒店睡了一晚。
眼睛转了一圈,许喃看到床边的人,徐小岩,宁一俞,还有余戌。
闭了闭眼,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尚有余韵,许喃轻声道:“我有点看不清楚。”
在手术前,医生就告诉过他,麻醉结束会有一段时间的后遗症,其中就包括视线模糊,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只不过对于像他这样没有听力,只能依靠眼睛的人来说,基本上丧失了与外界沟通交流的能力。
徐小岩紧紧抿着唇,回头问站在身后的男人:“我哥什么时候才能听见声音?”
哪怕掩不住眼睛里熬出来的红血丝,男人也气质依旧,身上的衣服换过,若不是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很难叫人看出他守了一天一夜,甚至没有睡过觉。
“一个星期拆纱布,一个月进行开机调试和康复训练。”余戌的视线落在病床上,比起刚出手术室,青年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但脸色还是很苍白。
“谢谢,”徐小岩看了眼许喃,又回头对着余戌重复了一句,“谢谢你照顾我哥。”
这一句谢,不仅仅是手术,还有很多。
余戌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半晌,点点头:“他是我爱人。”
照顾爱人,理所应该。
怕影响到许喃,徐小岩和宁一俞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许喃和余戌。
许喃看着天花板,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砖。
许久,许喃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我想上厕所。”
事实上,他会醒过来就是被尿给憋的,谁知道病房里人这么多,他愣是没能说出口,一直憋着,憋得他越发难受。
余戌一顿,站起身,知道他现在看不清口型,也没说话,伸手去扶他。
许喃借着他的力,勉强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后遗症,他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脚落地的瞬间,差点就跪了下去。
余戌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
“不好意思,”许喃尴尬地用手扶住男人的手臂,“我有点使不上力。”
“没事。”余戌应声,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举高,拿着输液瓶。
许喃的脸涨红,再次对这人的力气有了新的认知,这哪里是扶,简直就是把他整个人都提溜起来,他只有绷I直I脚I背才能勉强触碰到地面。
病房里就有卫生间,门没关,余戌用膝I盖把门顶开,直到走到便池才把人放下,输液瓶挂在旁边的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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